故意殺害同門,處一百打神鞭,熬不熬得過去看天意。
周竹楨站在一邊,她細心斂了化神威壓,避免讓他們感到不適。雪白的交領道袍裹在身上,潔淨出塵得像是天邊的雲。她神情平靜,隻是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他突然在心底有一絲愧疚。
……她其實是救了他們性命的。
如果她看到求救信號之後置之不理,或是慢一點趕來,他們這一隊必然全滅,此事也和她扯不上什麼關係,她最多擔一個搭救不力的罪名,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門派責備兩句也就過了。
即使她傷害了純澈師兄,但她並沒有傷害他們。純澈師兄的事情自有門派裁決,可是他們憑什麼對她惡語相向?
打神鞭的威名在低階弟子中如雷貫耳,是問道門最重的刑罰之一,傳聞受此刑者根本感受不到皮開肉綻的感覺,因為神魂的疼痛已經蓋過了一切……這東西還會隨修真者修為的提高而增加威力,受了一百打神鞭下來的,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不過……不過她既然是首座首徒,應該會減輕很多,不至於直接把人打死或者打殘吧?
純儀命人擺了桌椅茶水,出了刑法堂就召了執法隊長過來。
“帶人在這裡守著。”他說,“今天的事情,半個字都不許往外泄露,等到道尊裁決後按他的意思處置,明白麼?”
“是!可是為什麼……”誌遠揣摩著他的意思說,“您覺得道尊多半會保宸元道君?”
純儀拍了拍他肩膀,“首座首徒關乎門派顏麵,你見過哪個門派把這種事情鬨得人儘皆知的?除非是要換人!此事雖然觸犯門規,但沒有對門派利益造成太大損傷,咱們現在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無論道尊是保是罰,此事都絕不可往外宣揚,明白?”
況且按照他們道尊的行事作風,十成十要往下壓,知道的人越多倒黴的人就越多,外調都是輕的,有可能被派去挖礦,他這是為了大家好。
能以元中修為坐穩刑法堂主的位置,他為人處世自然是十分的張弛有度。
“可是隕落的是含華道君的弟子,萬一陣峰那邊鬨起來,我們怎麼可能壓得住……”
“那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純儀說,“我估摸著大範圍也鬨不起來……反正咱們這兒不出差錯就行……”
化神威壓傳來。
純儀吃了一嚇,他也顧不得探查高階修士是不敬之舉,神識一掃,發現是含源道君,這才鬆了口氣。
“師尊?”他躬身行禮,“您怎麼來這兒了……”
“宸元不是在你這裡嗎?”含源道君點點頭,“我奉師兄命令,先帶她回去。”
“師伯回來了?”
“還沒。”含源道君搖搖頭,“但也快了。”
純儀恭敬請他進去。既然是含光道尊的意思,周竹楨自然沒有違抗的餘地,隻能跟著含源回了含光峰。
含源不太了解發生了什麼,但從含光道尊信上也看出事情嚴重,他看周竹楨神色鬱鬱,問:“犯錯了?”
周竹楨不知道該如何答,她內心掙紮痛苦,麵上也帶了兩分出來。
“沒有人能做到永遠不犯錯。”含源安慰她,“即使是神仙也有個犯天條的時候,更何況我們這些還沒掙脫凡塵的小蝦米呢。重點是犯過的錯誤,我們就不能再犯,吃一塹長一智,對不對?哎——怎麼了,彆哭啊……出什麼事兒了?”
周竹楨搖頭,她長睫上掛滿晶瑩的水珠,過了一會兒才哽咽道:“……沒有。”
她很愧疚。
她去門派刑法堂,是做好了接受所有懲罰的準備的。她心裡知道門派不會站在她這一邊,但她……總要讓含華師叔出氣。
若是含源師叔他們知道了這件事,又會如何看她?
她真的做錯了嗎?
含源從儲物袋裡摸了塊手帕出來給她擦眼淚:“怎麼就至於這樣了……你隻要沒做什麼欺師滅祖的事情,有什麼是罪無可恕的?你師父之前還給我傳信來著,也沒被你滅了啊?”
他本意是想逗她笑,周竹楨根本笑不出來。
她眼淚止都止不住。
“唉。”含源道君也沒辦法,把她送回含光峰,在側殿守了一日,含光道尊終於風塵仆仆從外麵趕了回來。
“辛苦師弟了。”
他送走了含源道君,領著周竹楨進了正殿。
周竹楨調整了一天,總算勉強恢複了平靜,隻是麵色有些白。她把事情經過客觀詳細地陳述了一遍。
含光道尊歎氣。
“你明知道陣法一破,純澈必死無疑。”他用得是肯定的語氣,“你可知錯?”
“弟子不知。”
含光道尊轉過身,他斂著眉,罕見地對她帶了厲色。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