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華!”幾位化神道君俱是大驚。
含源道君伸手就要阻攔, 含光道尊卻推開了他的手,他微微低頭, 垂著眼睫,儼然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劍鋒揚起, 卻遲遲沒有落下。
含華道君恨恨把劍往地上一甩, 長劍撞擊在玉石鋪就的地板上, 發出清脆的金石之音。
他冷聲道:“兩千餘年師兄弟情誼,我不會對你動手, 你好自為之吧!”
含華道君拂袖而去。
含光道尊站在原地很久。
含源替他把劍拾起來,遞到他手中,他歎了口氣,有些不讚同地道:“師兄, 你何必非要自己扛下,這次也是事出有因, 你稍微罰一罰宸元, 領著她給含華道個歉事情也就了了, 何必鬨得這麼僵啊!”
含光道尊接過滄海定波劍,收回丹田。
他低聲道:“其實我寧願他刺我幾劍的……”
那樣的話,至少他現在不會這麼難受……
含源訝異:“什麼?”
“沒什麼。”含光道尊抬頭,環顧了殿內其他人一周,輕聲道, “這件事情, 就到此為止吧。”
……
含光道尊最終還是調和了此事。凡是目睹或是聽說了這件事的低階修士全部發下心魔誓之後給了一筆封口費, 外調數年。他試圖給含華補償, 含華道君拒絕接受也不讓他進門,但態度稍微軟化了一點。
含華道君心裡複雜極了,既難受又想把師兄捶一頓,知道他不會還手,又下不去手捶他。
他們畢竟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當年他剛剛入門,師父就閉關了,把他丟給師兄照顧,他的陣道算是含光道尊手把手教的,手足情誼,又怎麼是輕易能斬斷的。
“我也是為門派好。”他背對著含光道尊,站在陣峰正殿門口,“你這樣下去,非把你徒弟寵廢了不可……就一點教訓都吃不得?含光,她都化神了!難道你要看著她直到煉虛還辨不清立場?”
“我之前就說了,我已經懲罰過她了。”含光道尊低聲說,“我出手重了些,她現在躺在含寧那兒還沒醒……你不信的話,去看看就知道了。”
“罷了,隨你吧。”含華道君轉過身,一眼就看到含光鬢邊的黑發摻了根明晃晃的銀絲,他像是被刺了一下,偏過頭不看他,良久才歎息了一聲,“你自己應當清楚,你不能養著她一輩子。”
心口那一絲隱痛再現。
含光道尊闔目,久久不言。
宸元道心已經全毀,前途儘斷,實力重損。
他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重塑道心……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從這樣沉重的打擊中走出來。
如果她走不出來,他除了一輩子養著她,還能做什麼呢?
但他暫時不能告訴含華真相,知道的人多了,萬一消息擴散出去,一定會對宸元造成二次傷害。世態炎涼,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之輩。
既然傷害已經造成,他隻能儘力補救,但求不要再走到沉玉當年的結局。
……
周竹楨感覺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許多張麵孔圍著她旋轉,有她殺過的人,也有她救過的人。她一會兒如同身處瀾滄山脈,還沒有出手擊傷純澈;一會兒又好像跪在含光峰正殿內聽訓;一會兒好像又回到了其他劇情世界,麵前是血與火紛飛的戰場……周圍的景象流轉往複,不知道多少個輪回之後,她終於想起來,這一切都是她經曆過的真實發生的事情,既不是虛妄,也不是幻象。
她也的確是走了岔路,碎了道心,才陷入了夢魘之中。
蒼白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