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丹藥後, 含光道尊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外傷內傷也愈合了個七七八八,至少有力氣說話, 頭發也不再變白了。
寧舟不肯接,他隻好把儲物戒指戴了回去,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歎息著道:“我對不起宸元。”
“我恐怕猜到天地大劫的意思了。”他緩緩說, “大劫之下眾生皆苦, 何況我早年結仇不少,瑒洲那邊必然不會放過問道門,再加上還有一人虎視眈眈……就算她能掙出一線生機,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彆想了。”寧舟一劍掃開一群域外天魔,劍氣冷厲含煞, 語氣卻低徊溫柔, “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得多相信她一點。”她輕聲說,“每一代人的成長,都是在痛苦中完成的——我應該還能再活些時日, 也能儘力照拂一下。休息一會兒吧, 很快就回去了。”
“……嗯。”
含光道尊閉目,安靜靠在她肩上。寧舟劍尊背著他, 沉默地往問道門趕。
含光的身體看似好轉了一些, 其實恢複的隻有表麵, 他現在的狀態就和回光返照差不多。
九轉造化丹已經是九品丹藥, 幾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珍貴程度自不必說。用唯一一顆造化丹換含光一日壽命,究竟是為了讓他不留遺憾地離開,還是為了圓自己的一個願望?
也許隻是為了讓這一刻長久一點罷了。
哪怕隻能留住他一刻也好。
她雖然這樣想,還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背著他通過一個又一個傳送陣,周轉了大半天時間,終於回到了問道門轄地。
問道門眾人對瑉洲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天魔封印破碎,連煉虛修士都隕落得隻剩下小貓三兩隻,化神幾乎團滅,其餘的低階修士更是死傷慘重,根本沒人顧得上傳消息。寧舟劍尊的速度又極快,他們倆趕回問道門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清平景象。
山門外的值守弟子一見兩人滿身血汙的樣子,嚇得三魂丟了七魄,話都要說不全了:“弟子,弟子參見道尊!您受傷了?寧舟劍尊?”
“沒事。”含光道尊擺了擺手,讓寧舟放下他,自己施了個淨塵術,把二人身上簡單打理乾淨。寧舟不讚同地看了他一眼,扶著他踏上靈劍,兩人往含光峰的方向飛遁而去。
周竹楨一直在等他回來。
峰上禁製波動的瞬間她就感知到了,立刻迎出殿外,卻看到她師父麵色蒼白,披頭散發,寧舟劍尊在一旁攙扶著他。
久彆重逢的欣喜還沒有來得及升起,立刻被擊碎。
她心裡一沉,立刻上前行禮:“徒兒拜見師尊,拜見劍尊——您受傷了?我這就去請含寧師叔……”
“不用了。”寧舟招招手,喚她到跟前,溫和道,“宸元,扶你師父進去,他有話要同你說。”
“那您……”
“我在外麵休息一會兒就好。”寧舟拍拍她肩膀,“去吧。”
周竹楨感覺越來越不好,但她心裡仍抱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她把含光道尊扶進殿內,讓他靠在軟榻上,半蹲下來,扶著他的手問:“師尊?”
“宸元。”含光道尊柔和地笑了笑,褪下手上的儲物戒指,塞進她手心,“裡麵的東西,之前就歸置好了。檀木盒子裡有枚玉簡,裡麵記載的是靈石礦和秘境的位置,開啟令牌也在裡麵。”
晴天霹靂。
周竹楨臉色瞬間慘白,她很艱難地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卻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師父不是已經進階合道了嗎,怎麼會……他才剛進階合道!
周竹楨呆滯地望了他片刻,直到含光道尊從丹田裡取出滄海定波劍,交到她手中。
她跪倒在地,一開口,聲音已經哽咽:“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彆嚇我……”
“乖,彆哭。”含光道尊抬起手,摸了摸她發頂,拾了自己一束頭發給她看,“天魔封印破碎,雖然最後成功補上了,但傷亡十分慘重。鴻明惠明他們已經先走一步,為師本源耗儘,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一束頭發的發梢已經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