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總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又想不出是哪不對。
他原本還十分困倦,這下反而睡不著了。不僅睡不著,還感覺格外清醒。
“宸元。”他悄聲道,“上次隻聽你說了一點外麵的事情,現在域外天魔控製得怎麼樣?你們瀛洲還好嗎?我聽說那個叫容寬的家夥一直不安分,他沒對你們動手吧?對了,你之前不是化神中期嗎?怎麼突然進階煉虛了?是含光道尊讓你掩藏了修為嗎?道尊他還好嗎?傷得重不重?”
周竹楨眼睫顫了一下。
“師尊日前傷重隕落了。”她聲音很平靜,“容寬得知消息,對我們下了手,我殺死他之後,就進階煉虛了。”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
“對不起。”溯流一下子很愧疚,“是我失言了。”
“沒事。”周竹楨長長地歎了口氣,似乎有一絲釋然,“都已經過去了。”
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從今往後,他們還會碰到許多次危機,或許會有更加危險煎熬的時刻。
但他們一定能捱過去。
溯流沒說話。
他心頭如同被螞蟻啃噬,細細密密的疼。
眼眶有些酸脹發熱,他側過頭,看著周竹楨的方向。
皎潔的月光穿過窗戶投在床前,她的五官輪廓在月光的籠罩下顯得十分柔和,玉雕一樣的溫潤清麗。她安靜地躺著,身上的煞氣和鋒銳之意儘去,幾乎看不出是個劍修。
這樣的周竹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隻不過她的右手仍舊搭在墨藍長劍的劍柄上,顯然是時刻保持著警惕,一旦有人接近,立刻就能拔劍防禦。
溯流靜靜地看著她,心裡想,她究竟是怎麼扛過去的呢。
他不知道周竹楨道心破碎的事情,但也知道她應了劫,先前那兩百年過得恐怕十分難熬。處境本就艱難,又接連受到重重打擊,殺死容寬,進階煉虛,恐怕是臨戰進階,強行激發了潛能。
那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
他身受過,所以能夠感同。
“快睡吧。”周竹楨仍舊閉著眼睛,察覺他沒有睡著,伸手拍了拍溯流餡兒春卷,“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
鴻明道尊在天魔封印一役中當場隕落,大天魔肆虐瑉洲,天機門幾乎所有的化神長老全部隕落,隻剩下溯流一人。他先是麵對師父的離世,隨後親近的長輩一個個隕落,直到再無一人。他幾乎孤立無援,還要麵對潮水一般殺不完的天魔,那時和煉虛天魔一戰,多半也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去的。
他們倆半斤八兩,誰又比誰好多少。
“嗯。”溯流從鼻腔裡低低地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他也的確是累了,放鬆下來,很快就進入了睡眠,呼吸逐漸趨於平穩。周竹楨微微闔目,也打算淺眠一會兒。
她剛剛閉上眼睛,突然察覺窗外有一絲異動傳來。
周竹楨在陌生的環境中一向淺眠,對這些風吹草動都很敏感,立刻就驚醒了。
她雖然受此界天道規則所限,用不了靈力,但身為修真者,夜視能力還是有的。周竹楨微微偏過頭,眼角餘光一掃,看到窗戶紙被戳開了一個小洞,一根細細的竹管從小洞裡伸進來,一縷煙霧升起,淡淡的藥味飄散開來。
周竹楨:“……”
不是吧。
她不會這麼烏鴉嘴吧!說什麼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