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春光正好, 周竹楨卻覺得手腳冰涼。寒意滲入骨髓, 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她明明不愛飲酒, 卻一口一口, 灌了半壇酒下去。
酒氣上湧,微醺的感覺讓人有些昏沉。
周竹楨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日頭快要偏西,才把剩下半壇酒灑在含光道尊墓前。
她站起來, 靈力運轉間化去酒意,但那股酒氣沾染在身上, 始終揮之不去。
宸元道尊回到正殿, 準備沐浴更衣, 洗去身上的酒氣。
她解開衣帶, 雪白的道袍滑落下來, 單薄的中衣勾勒出挺直瘦削的腰背輪廓,肌肉線條流暢, 但並沒有明顯的凸起。
最後一件衣服滑落, 她身上的傷痕也暴露出來。
她腰腹手臂上有著無數道狹長的痕跡, 有些像劍氣劃出的傷口,是冰刃鋒利的邊緣留下的。背後有道深紫色的瘀痕,麵積很大,似乎是受了什麼重物撞擊,邊緣還有無數細小的傷痕。這些傷口遍布全身,觸目驚心。有些已經結痂, 有的還未長好。頸側有一道淡粉色的痕跡,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痕跡還沒有完全淡去。
高階修士的攻擊自然是帶屬性的,傷口沒那麼好愈合,更何況玄幽走火入魔,攻擊中還帶了絲絲縷縷的魔氣,周竹楨被他擊中,難免也受了點侵蝕。
玉簪抽出,瀑布一樣的黑發頓時泄了一背。她沿著浴池邊的台階一步步下去,緩緩浸入水中。
溫熱的泉水終於讓她感覺暖和了些。
她放鬆身體,仰麵沉下去,讓浴池中的水淹過頭頂。
過了一會兒,周竹楨站起來,擦乾自己,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套新的衣物,慢慢開始穿戴。
披上雪白的流雲鶴紋道袍,腰間係上一條黛藍絲絛,底下墜著一塊羊脂玉佩,玉佩上青鸞引頸,展翅欲飛。
她抬起手,將長發用靈力蒸乾,又以銀質發笄半束。
一切都恢複整齊,她仍舊是端莊溫雅高踞雲端的問道門首座,是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一派之長,是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掌權者。
她永遠不會脆弱。
……
周竹楨從後山回來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此刻已經到了深夜。她收拾好自己,進了修煉室,在玉台上盤坐下來。
空氣中的靈氣通過每一個毛孔進入體內,緩緩彙入經脈,開始運轉。
經脈中的靈力運行的速度十分緩慢,溫和地療愈著她身體內外的傷痕。
她的傷勢主要不在於表,而在內裡。傷口裡還殘留著攜帶魔氣的水屬靈力,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她的傷口。
這一點魔氣雖然不至於讓她走火入魔,卻足以帶給她長久的痛苦和折磨。如果不拔除乾淨,傷口永遠也無法愈合。
第二天清晨,周竹楨打開禁製出去,讓簡廷玉去請了純寧過來。
純寧風馳電掣一般趕來,拉著她左看右看,見她狀態還好,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師姐,您總算是出關了,我和含華師叔都擔心死了!這一回可真是……我聽純微說還有些虛,是不是還要休養一陣?”
“嗯。”周竹楨應了一聲,問她,“玖洲那邊如何了?”
“那幫妖修啊……”純寧搖搖頭,“妖王一死,玖洲立刻就亂起來了。”
周竹楨點點頭。
這並不出乎她的意料,雖然戰書上說的是戰敗一方無條件投降,不過想也知道,玖洲那群妖修原本就是各自為政,玄幽隕落,他們沒了約束,自然不會遵守諾言。
但她也沒指望玖洲能乖乖投誠,她隻是希望先解決玄幽,讓他停止無差彆複仇和對外擴張,之後再慢慢收拾玖洲。現在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過……”純寧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道,“倒是有個化神妖修,主動聯係了我們,說是想見您一麵。”
“見我?”
“是的。”純寧自己說出口都覺得有些荒謬,“他說有信心收服玖洲,他也希望三族之間能夠和平共處,想要先和您談談……我覺得,這話聽起來著實不怎麼靠譜,先前您又在閉關養傷,就沒讓純微同您說。”
這倒是有意思了。
有信心收服玖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