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非常簡單,趙樹成的繼母家中有位在教育局工作的長輩,趙樹成的繼母是老師,兩人聯合,截留了趙樹成的錄取通知書,移花接木對外宣稱考上北大的是趙樹修,而讓趙樹修改名為趙樹成,帶著錄取通知書北上上大學。
這個過程中,錄取通知書壓根就沒經過趙樹成的手,趙父想看,都被繼母以各種理由擋回去,更彆說讓趙樹成看一眼。
水落石出後,假趙樹成被趕出了學校,和趙父灰溜溜回了老家,真趙樹成和父親徹底鬨翻,留在京市讀書,學校給他安排了住宿,讓他明年跟著新生一起上課,事情也算圓滿。
陸濃是從裴錚嘴裡聽到了陰差陽錯的全過程,順便還聽了個後續,假趙樹成也就是趙樹修被戳穿後,死活賴在宿舍裡不走,最後被臉麵丟儘的趙父硬生生拖出了宿舍。
裴錚津津有味地說:“趙樹成,啊呸,趙樹修已經長得人高馬大了,趙樹修的爹比他還高,拎小雞仔一樣把他拎出了學校,趙樹修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那場麵,嘖嘖,看來兒子全國的兒子都怕老子。”
陸濃不以為然,當爹的要真的好好教育過兒子,兒子怎麼可能是那個鬼樣子?他都敢乾出拿走親哥哥的大好人生這種事,在家裡肯定是被慣著,沒好好教過。
“最可憐的還是真正的趙樹成,趙樹修打著趙樹成的名義到處勾搭小姑娘,壞事做儘,現在他走了,趙樹成這三個字也臭了。”
裴錚替趙樹成唏噓,要不是這一回趙樹修犯事,四年一過,趙樹修就成了真正的趙樹成,而真正的趙樹成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曾經考上過最好的大學,曾有機會見識不一樣的人生。
隻能說,天道好輪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欠彆人的總歸要還。
趙樹成事件告一段落後,沈家的事也塵埃落定。
沈從年被開除黨籍,念在他曾在抗戰中不顧生死立下大大小小軍功,功過不能相抵,足夠留他一命,發往最困難的農場勞改終生。
他所有包庇過的部下被一一糾察,公事公辦,根據犯錯大小該槍/斃的槍/斃,該停職的停職,該開除的開除。
沈母和沈父離婚,她帶著女兒沈以梅回了崖州老家,沈以梅不想走,被沈一鳴找人押著上了火車。
沈一鳴如同裴寂安預料的那樣,自請調職前往南方,由於調職匆忙,夫妻倆甚至沒等過完年就動身離開了。
沈家在京市隻剩下個沈既明。
裴錚最終還是知道了沈家的事,期末考試結束,他修完兩學年的課程,成績雖然不如陸濃那樣逆天,但是也足夠耀眼,他正在和吳姥姥炫耀,被裴寂安叫進了書房。
在談了幾個小時後,裴錚知道了一切事情,出來後眼圈泛紅,心裡茫然,外公被外婆舉報倒台,裡麵有親爹摻一腳,可親爹會這麼做,又牽扯到十幾年前親媽和舅舅做下的孽事,外公包庇威脅親爹……
裴錚不知道該怪誰,好像怪誰他都沒資格。
怪不得從小父親就對他不親近,甚至是……冷漠,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父親恥辱的象征。
裴錚萎靡好些天,一直到外婆和母親出發回老家那天,他才從床上起來,往身上胡亂套了件衣服,去了火車站。
火車上,沈以梅被人看著無法動彈,見到裴錚來了,像看到救星一樣,奮力掙紮朝車窗外喊:“裴錚,你快來救救我,你去求求外婆讓她放了我,我不想回崖州,我走了你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裴錚,你忍心看著他們綁著媽媽嗎?你是大學生,你應該知道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你快跟他們說啊!”
裴錚悲哀地看著她,到現在她還不明白,外婆要帶她一起回老家是為了保護她,沈家倒了,沈家的對頭們可沒倒,還有外公這些年包庇部下留下許多冤債,這些人都在虎視眈眈注視著沈家人。
外婆、舅舅都離開了,裴寂安不庇護,若京市隻剩下一個沈以梅,這些人的報複會不遺餘力加注到她身上。
裴錚外婆見裴錚不為所動,欣慰地歎了口氣,摸了摸裴錚的頭,眼中含淚地說,“你很好,這些年外婆怪你不親近你媽不親近沈家,對你一直冷冷淡淡,到現在外婆才明白是我錯了,我慶幸你和沈家、和我們不親近。”
“你父親把你教的很好,彆怪他,他做的足夠多了。”
“走吧,回去吧,火車要開了,好好聽你父親的話,有機會去崖州看看姥姥。”
裴錚外婆含著淚揮手,火車一路向南駛去,獨留裴錚在原地。
回到家,裴錚把自己埋在枕頭裡,淚流滿麵,他才十六歲,即便心理再成熟,也是個沒有成年的男孩兒。
幾乎一夜之間世界顛倒,沈家倒了,外婆舅舅母親離他而去,他最引以為豪的是能當裴寂安的兒子,可他的出生卻伴隨著汙穢不堪,裴錚開始懷疑人生,懷疑自己。
他不敢出門,不敢見親爹,不敢見陸濃,怕她笑話看不起自己。
陸濃起初沒管他,打擊太大,得給孩子一點接受的時間,可裴錚連著幾天窩在床上不出門,這不得憋出病來啊。
輪番祭出了崽崽攻勢和小白攻勢都不管用後,陸濃不耐煩了,踹開裴錚的房門,“裴錚,快起來,陪我去考察工作單位。”
陸濃畢業後學校的老師教授們有人建議她繼續考研,有人給她推薦了工作單位,除此之外,由於陸濃成績非常不錯,還有幾處國字打頭的單位向她伸出了橄欖枝。
繼續上學是不可能繼續的,六五年已經來臨,六六年也不遠了,陸濃恨不得趕緊離開學校這個是非地,連帶著督促裴錚拚命學,又怎麼可能繼續考研。
她恨不得把將來要發生的事一股腦全都告訴教授們,可不行,她隻能私下暗示一番,也算報答教授們不遺餘力的栽培了。
好在有幾個教授敏感度不低,經曆過五幾年的下鄉勞動,皆動了心思。
至於其他人,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時候再說。
說回工作的事,陸濃接到橄欖之後,決定實地考察再做出決定,理直氣壯抓裴錚壯丁,美名其曰帶他放鬆心情。
裴錚:“……”我謝謝你!
雖然麵上不情願,可不知為何,裴錚心裡卻鬆了一口氣,頭一次心甘情願陪陸濃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