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薑銳達在一邊看著, 蘇越梨哪裡說得出拒絕, 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低頭走到了霍之昀身邊。
你不要太過分。
她偏過頭, 無聲說道。
霍之昀眉峰輕挑, 好整以暇的握住了蘇越梨的手腕,一本正經道:“小蘇,一會我會這樣反擰住你的胳膊, 把你壓在身前, 來, 我們來排一下走位。”
他表現的公事公辦,蘇越梨也隻能強行壓下心底的羞赧,打起精神配合了起來。
她手腕上的串珠是道具組提前串好的,很容易扯斷, 霍之昀捏著看了看, 滾燙的鼻息打在蘇越梨的手腕上, 瞬間激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怎麼這麼敏感。
霍之昀喉結滾了滾, 忍不住用指腹刮了刮小姑娘柔嫩的腕部, 惹得她應激般瞬間縮回了手。
劇組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還這麼不老實, 蘇越梨心頭有些拱火, 怒向膽邊生的踩了霍之昀一腳。
男人擦得鋥亮的手工皮鞋上瞬間就印上了一個鞋印。
“薑導,搭好了, 可以開拍了!”
披著雨衣的攝影組組長老張舉著喇叭,一邊喊還一邊揮手, 執行導演應聲帶著幾個配角從另一個遮雨棚裡走了出來。
“誒,等一下,之昀,你這鞋被誰踩了一腳啊,不行不行。”
薑銳達拍電影講究儘善儘美,對每一個場景都吹毛求疵,明明雨中根本看不清霍之昀的鞋上的腳印,但他還是掏出包紙巾要給霍之昀擦。
霍之昀當然不能讓他來,自己半蹲著擦了擦,“薑導,您也太精細了。”
薑銳達整了整頭上的鴨舌帽,自嘲道:“這拍電影可不就是個精細活嗎?我啊,就是這個習慣。”
始作俑者蘇越梨訕訕的立在一旁沒有吭聲,場記板一打,她甚至是有些如釋重負的走進了雨中,總算是開拍了。
路曼曼義務教育剛讀完,就跟著以昆哥為首的小混混們浪跡天涯,這些人要說有什麼大惡,倒不至於,偏偏小惡不斷:卻整天坑蒙拐騙,靠小偷小摸碰瓷為生。
隻是路曼曼到底是良心未泯,眼看著為首的昆哥越|發墮落,不僅沒有了一開始說好的“義薄雲天”,更開始頻頻和一些社會青年混到了一起,對手下也越|發不耐煩,動輒打罵,看得路曼曼心驚肉跳,竟漸漸有了脫離的想法。
隻是她流浪多年,無家可歸,離開了昆哥,又能去哪呢?
路曼曼絕沒有想到,一次駕輕就熟的碰瓷,居然就成了她人生的轉折點。
劇烈的刹車聲響起,顧從眯眼看著躺在自己車前的少女,下顎緊繃,不耐而鄙夷。
作為一個律師,他對這些不良少年粗劣的碰瓷手段了如指掌,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拿起黑傘下了車,男人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少女腳邊,居高臨下的說道:“滾開。”
“好疼啊!這麼大雨你開車開這麼快,我腿肯定斷了!不行!你得賠錢,要是不賠,彆怪我們不客氣。”
路曼曼眯眼,逆光下,他的輪廓有些模糊,隻有一雙冰雪般冷酷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那雙深眸望來時,仿佛能直接盯進你心底最深處,隻是被他看著,路曼曼的第六感就拉起來警鐘,瑟縮著想要逃。
一個硬茬子!
然而昆哥還在一旁盯著,上次放走農民工已經讓他很生氣,她不敢再惹怒昆哥。
怕什麼,他們那麼多人呢!
雨下得這麼大,工業區這塊又荒僻,監控器壞了大半個月都不見人來修,是昆哥精心挑選的“風水寶地”,不會有事的。
這麼一想,路曼曼對眼前的男人又升起了幾分同情,撲閃著眼睛色厲內荏道:“我勸你還是花錢消災,要知道,功夫再深也怕菜|刀!”
她沒頭沒腦的提醒讓顧從眼底多了幾分趣味,他半蹲下|身子,捏起少女纖細的下巴:“起來。”
男人氣勢強大,蘇越梨不自覺的就被他的視線定住了,然而下一秒,她就知道,這樣不行,她完全被霍之昀壓戲了。
身處同一塊銀幕時,一定有主有次,觀眾的視線往往會凝聚在更吸睛的那個人身上,蘇越梨掐了掐手心,不行,她不能被霍之昀帶跑了。
借助肢體動作,她向後一仰,掬起手邊的汙水就往霍之昀臉上揚。
霍之昀條件反射的側過了臉,蘇越梨借機向後退了一步,連滾打爬的尖聲喊道:“昆哥!快來啊,是個硬茬子!”
監視器前的薑銳達點了點頭,對蘇越梨多了幾分讚許。
劇本裡,是沒有她潑水這一幕的,然而蘇越梨加得卻並不違和,甚至很符合路曼曼野性難祛的性格,更重要的是,她利用幅度較大的肢體動作奪回了主動權。
摩挲著下巴,薑銳達心裡更添了幾分期待:蘇越梨著實是一個遇強則強的女演員,這對電影來說,實在是一件大好事。
四五個小混混嚎叫著跑了過來,顧從虛眯著眼,一下子將路曼曼拖到了身前當人質。
他身手靈敏,明明手裡還卡著一個人,應對起四五個小混混卻頗為自如,一把長柄傘舞得赫赫生風。
路曼曼眼見著自己這方漸入頹勢,低頭對著男人手腕的咬了一口,顧從一時吃痛,掙紮間,路曼曼手腕上的塑料珠串灑落一地,露出了她腕部的傷疤。
那是一個燙傷,硬幣大小,雖然年月已久,凸起的一塊卻依舊很顯眼。
顧從一直幫許玉婉搭理財產,這麼多年早對許玉婉孫女的幾處特點了然於心,一瞥之下,看到了傷疤的顧從頓時陷入了怔忡。
被他一腳踹到了地上的昆哥抓住了機會,摸起褲兜裡的彈|簧|刀捅向顧從。
霍之昀的衣服裡提前裝好了血包,一刺之下,血包破裂,鮮血在黑色西裝外滲出了一團深色的痕跡,顧從捂著腹部倒退了幾步,靠在車前蓋前粗喘著氣。
捅傷了人,事態徹底失控了。
和路曼曼相熟的另一個小混混豆子歇斯底裡的嚎道:“曼曼,跑!”
聽到了路曼曼的名字,顧從眼中精光乍現,大手緊緊鉗住了少女細瘦的手腕,“你叫曼曼?”
大雨中,唇色慘白的男人臉上流淌著雨水,他卻顧不得擦,隻是執著的問道:“你說你叫曼曼?”
路曼曼難得的迷茫了,她不明白這個硬茬子為什麼執意要知道她的名字,拚命向後縮著想要擺脫他。
豆子擔心的跑了過來,一見顧從,他就想起自己剛才被他踢中的膝蓋,針紮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