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給鄒曼倒了杯熱茶,“鄒姐, 快喝口茶消消氣, 氣壞了身體,難受的還是自己。”
鄒曼脫了呢子外套, 端著茶坐到了蘇越梨身邊:“其實他要是不願意賣?那也就算了, 主要說話太氣人了,你說你要是要個大導演, 說話句句帶刺也就算了。這還沒混出頭呢, 脾氣就這麼差, 怎麼跟人合作啊。”
似乎是有一肚子苦要訴, 鄒曼啜了口茶,繼續說道:“他這一部電影都沒導過,哪個投資商敢投錢啊,我就跟他說,我們華媒買了劇本以後, 我願意牽線搭橋, 介紹他進劇組當副導演,這樣,說出去他也算有了作品, 也熟悉了拍電影的流程。”
“結果呢?這哥們一句話就把我給頂回來了,說什麼這是他的孩子, 他不會交給任何人, 更彆提電影是女主角的靈魂,你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女主角, 他是不會跟咱們合作的。”
鄒曼越說越氣,咕咚咕咚的喝完了一整杯茶,拍著桌子說道:“這圈子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願意就不願意,非得攻擊你演技是怎麼回事?人家薑導,金老師都認可你了,他倒好,非說你演技不行,演不了路以萍。”
路以萍是《懺悔》的女主角,蘇越梨昨晚將劇本又看了一遍,越發覺得路以萍這個角色十分立體複雜,她的感覺,就像是劍客遇到了絕世劍譜,躍躍欲試的想要挑戰。
蘇越梨抱著珊瑚絨抱枕向後靠了靠,“鄒姐,聽你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這個導演究竟叫什麼名字呢?”
“竇博明,算了,這電影不拍就不拍吧,我覺得《夜海》挺好的,都是老戲骨,製片方也有誠意,開價願意給這個數,不比演電影差。”
鄒曼伸手比劃了一個數目,見蘇越梨還在看《懺悔》的劇本,心裡頓時有些擔心她想不開:“等《曼曼的秘密》上映就好辦了,電影圈就是這樣,有了開門紅,路就能越走越寬,到時候啊,好劇本多著呢!”
“嗯,《夜海》我看了,確實不錯。”
然而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就是形象沒什麼難度。
說到底,《夜海》的亮點主要還是集中在諜戰上,女主角作為留洋回來的大小姐,雖然故事後半段也有她的蛻變與成長,但人物的篇幅和複雜性都不如男主角。
這一點,是《夜海》遠遠不能和《懺悔》這樣的大女主戲相比的。
蘇越梨攥著劇本的手不自覺的有些收緊,眼前的這兩個選擇,一個是高回報的坦途,一個是困難重重的歧路,正常人都應該選擇前者。
但經曆了《曼曼的秘密》,經曆了和金秦微和霍之昀的對戲後,她渴望有所突破,演真正有挑戰的角色,展望更大的天空。
“鄒姐,你幫我聯係一下這個竇博明吧,我想聽聽,究竟是為什麼他覺得我擔不起《懺悔》。”
“很簡單,因為蘇小姐你沒有當過母親,沒有生活經驗支撐,我不認為你能演出路以萍那種痛苦瘋狂,和支撐她複仇的冷靜,我在你身上看不出那份厚重。”
今天的天氣很好,白雲飄在半透明的天空,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華媒集團內部咖啡廳裡,細小的光線浮浮沉沉,在咖啡杯邊沿落下一層碎影。
竇博明知道,自己性格直,說話又常常不過腦,很容易得罪人。
因此上午毫不客氣的拒絕了那位來自華媒集團的鄒小姐後,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得罪她們了。
卻沒想到中午又接到了那位鄒小姐的電話,說眼前這位風頭正盛的女明星希望麵對麵的和自己談談《懺悔》。
在圈裡兜兜轉轉了這麼多年,竇博明自認也見過不少女明星,這一行壓力大,拍戲常年需要晝夜顛倒,照片上再美的藝人,近距離觀察時也會難免露出瑕疵。
然而眼前的蘇越梨卻不同,她看上去素麵朝天,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腦後,身上穿了條藕色羊毛縐紗裙,這個顏色最是挑人,卻襯得她清純動人,宛如初春的茉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汪汪然的仿佛能直直看進你心底。
她的容貌之盛,在竇博明平生所見至少能排進前三,然而他也越|發確定,蘇越梨演不了飽受搓磨的路以萍。
對待美人,人總會忍不住多幾分耐心,就連竇博明也不例外。
他語調放緩了些,用難得的耐心解釋道:“實不相瞞,蘇小姐,《懺悔》這部電影是有人物原型的……”
“我知道,是五年前的M市的李春芬複仇案。”
五年前,M市的清潔女工李春芬剛滿十五歲的女兒被同校男同學性|侵後,選擇了報警,而加害人在父母的指責下深夜潛入了李春芬的家,趁李春芬淩晨上班之際,殘忍殺害了她的女兒。因為未成年人保護法,凶手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懲罰。
而李春芬在凶手勞教結束後,親手殺死了這名凶手。
這起案件在社會上造成了巨大的轟動效應,尤其是關於青少年犯罪的量刑問題與血親複仇中情與法的界限,都引起了廣泛而強烈的爭議。
竇博明推了推眼鏡,“既然蘇小姐你知道,那麼你應該很清楚,你和李春芬無論是外在形象還是人生經曆都存在巨大的差異。我承認,在同年齡段的小花中,蘇小姐的演技是不錯的,但要演《懺悔》,還遠遠不夠。”
蘇越梨知道,竇博明說的都是事實。
見蘇越梨垂頭不語,竇博明不自在的在沙發上挪了挪屁|股,一時又有些不安。
看著蘇小姐弱質芊芊的樣子,不會是被自己說哭了吧。
在竇博明看來,蘇越梨剛一入行就一夜爆紅,簽的又是業內著名的影視公司,資源外貌樣樣不差,又有老前輩肯定,走得這麼順,估計聽到的都是吹捧,難免有些自視甚高。
想到這,竇博明又理直氣壯起來,《懺悔》是他潛心四年寫下的劇本,說是他的命|根子也不為過。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可沒有義務拿自己的寶貝給這些明星當煉金石。
“竇導演你說得對,我和路以萍的形象差距確實有些遠,這樣,希望你能給我一段時間準備,就……就定在一個月怎麼樣?”
蘇越梨雙手撐在咖啡桌上,態度誠懇的說道:“我用一個月的時間來向路以萍靠攏,下次見麵,如果你可以認可我,我願意投資《懺悔》,並且全權放手,給你最終的剪輯權。”
“如果不可以,也沒關係。”
聽說蘇越梨願意全權放手,並且給他最終剪輯權,竇博明心中一驚,激動的鼻翼微張,眼睛都開始發亮。
華夏雖然是導演中心製,但那針對的都是混出頭的導演,對於竇博明這樣默默無聞的新人,投資商一大筆錢砸下去,必然要找個信任的執行製片人盯著。
最終剪輯權也要視結果而定,對新人導演成果不滿,重新另找導演剪輯也是常有的事。
這樣固然會有損新導演的創作,卻保證了電影的基本質量和投資收益,是投資方坐大與電影商業化與專門化的必然產物。
“你……你說的是真的?”
他端著咖啡杯的手有些抖,咖啡搖晃著濺到手上都來不及擦,急切的伸長脖子湊了過來,“真的保證全權放手,而且給我最終剪輯權?”
“對。”
蘇越梨將桌上的抽紙盒推到了竇博明手邊,“您的手上濺了咖啡,擦一下吧。”
看著蘇越梨那安如泰山的模樣,竇博明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激動了,訕訕地坐了回去,一邊心不在焉的擦手,一邊試探道:“那……那我要是對你不滿意呢?”
蘇越梨也沒有生氣,“那,我們也可以到時候再談。”
竇博明有些失望,卻也知道蘇越梨也不是聖人,不可能第一次見麵就無條件的看好他。
能多一個選擇,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