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林病倒了。
他是宋氏地產的頂梁柱,他一倒, 本就處於危機中的宋氏頓時亂成了一團。
作為宋學林的獨子, 於情於理, 宋駿都應該站出來主持大局。
但宋氏股票的連跌, 月湖島工程的停工,都不是宋駿這個僅僅跟在宋學林身邊粗學了些皮毛的二世祖可以搞定的。
宋氏地產裡,又有那麼幾個自恃經驗豐富的老臣,雖然沒有直說,但眼角眉梢都透著對宋駿的輕視,直把這個素來眼高於頂的大少爺氣得夠嗆。
“爸,公司裡好幾個小股東都在私下裡做小動作,如今群龍無首, 我就怕……”
宋駿坐在宋學林床前, 麵露憤恨,“他們肯定是想趁您不在,謀權篡位!”
宋氏股東組成複雜,既有公募資金, 也有遊資散戶,還有不少持股的公司元老。
雖然宋學林擁有絕對控股與一票表決權, 但如今宋氏江河日下,前三的兩家公募已經在二級市場上出手股份了。
如果有人趁機吸納散股,再一聯合小股東, 說不得還真能撬動宋家的控股權。
病床|上,宋學林頭上裹著紗布, 他暈倒是磕破了頭,再加上醫生說他情緒起伏過於激烈,有氣血逆上,腦中風的風險,因此必須留院觀察。
聽完了宋駿的彙報,宋學林眼中劃過陣陣寒光,他攥緊了拳頭,手背一疼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吊水。
“當務之急,是……是挽回投資者對……對我們宋氏的信心。”
他艱難的抬起手,指著床頭的文件夾說道:“我已經向證監會申請緊急停牌了,這是我的委托書,回去以後,你馬上召開股東大會……”
就像是跌入泥沼一般,即使宋學林托著病體四處請托就朋友,無論是尋找國資委戰略投資,還是祈求金融機構幫忙轉質押,都是無功而返,反而越陷越深。
“苗巧,你大一一整個學年一共掛了7門功課了,算一算,你大一隻修夠了24學分,說起來,你已經達到學校強製退學的警戒線了。”
“考慮到你的背景,院裡才網開一麵,給你個機會讓你留級了,可是我聽你們任課的幾位教授說,開學以來你就沒來上過課,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想不想在A大讀書了?”
聽著電話那頭輔導員的警告,苗巧低頭摸了摸凸起的小腹,強忍著不耐說道:“李老師,這段時間我生病了,下周,我一定去上課。”
“還有,我問了你室友,她們說你已經搬出去好幾個月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苗巧,作為你的老師,我不得不提醒你,人生關鍵的往往就那麼幾步,你要是沒有把握好,那你以後的路就難走了!”
一陣惡心湧上喉頭,苗巧捂著嘴壓下了嘔吐感,隨口敷衍了輔導員幾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幾步衝進了廁所裡,抱著馬桶吐了起來。
把早餐吐得一乾二淨後,苗巧艱難的爬了起來,她對著鏡子擦了擦嘴,步履維艱的坐到了沙發上。
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上個禮拜,她剛剛做了親子鑒定,用的是她之前搜集到的宋駿的毛發,握著親子鑒定,苗巧麵露堅定。
有了這個,就能證明寶寶確實是宋駿的了,新聞裡多說了,宋董事長病了,這個時候她帶上新生命到宋家,宋董一定會接受她的。
至於電視裡說得宋氏的危機,苗巧卻沒有放在心上,著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鐵船還有三斤釘呢,再不濟,也比小老百姓強。
這個社會,沒權沒勢那就注定被人搓磨。
楚玉玉和杜子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水煮水滸》停服,宋氏遊戲倒閉後,杜子晉自然也跟著丟了飯碗,而一直沒有搭理他的Xcell遊戲法務部也開始了秋後算賬。
Xcell遊戲以杜子晉離開公司後為宋氏遊戲開發和《三國國風》高度相似的遊戲《水煮水滸》為依據,控訴杜子晉違反了雙方簽訂的競業限製條款和保密條款,要求杜子晉承擔違約責任,賠償Xcell遊戲的相關損|失。
一審二審杜子晉都輸了,不僅需要將開發《水煮水滸》所獲得的非法收入悉數吐出來,還要賠償違約金,楚玉玉和杜子晉不僅把房子都賣了,還背上了一大筆負債。
一想到楚玉玉還傻乎乎在微|信朋友圈裡說什麼要和杜子晉同舟共濟,苗巧就覺得好笑。
真是溫室裡的花朵,等到真的嘗過了現實的搓磨,楚玉玉她就知道厲害了,同舟共濟?真是天真啊。
看了看時間,她之前約好的出租車馬上就要到了。
她之前在網上查過,宋氏集團的董秘說了,今天是宋氏股東大會,也就是說宋董事長和宋駿都會在,之前她不是沒有想過去醫院看宋董,但網上根本沒有消息透出來,A市大大小小這麼多家醫院,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找宋董。
宋駿又早就拉黑她了,她根本聯係不上他。
眼看著肚子一天天越來越大,她之前的存款流水般越花來越少,根本支撐不到孩子生產,更彆提孩子生下來又是一筆花銷,算來算去,今天就是她最好的機會。
捧著肚子,苗巧又給自己畫了個淡妝,這才下了樓,坐上出租車一路往宋氏總部趕去。
宋氏地產總部大樓地處西城,宋氏是地產起家,廣場自然是修的氣勢恢宏。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反射著早春的陽光,苗巧下了出租車,眯眼打量著眼前的建築,抬手摸了摸肚子,“寶寶,媽媽一定會努力,讓你將來成為這裡的主人。”
“你是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小駿的?”
苗巧連忙點頭,“對,我們是去年認識的,當時我在宋氏遊戲當實習生。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這是我們的合照,對了,還有這個,這是親子鑒定書,董事長,我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阿駿的,孩子現在已經有胎動了,他真的是您的親孫子啊!”
頭發花白的男人拄著拐杖坐在辦公桌後,他表情深沉,臉上看不出喜怒。
空曠的辦公室裡,隻能聽見紫檀木拐杖敲在地板上,斷斷續續的敲擊聲攪亂了苗巧的心跳聲,她攥緊了衣角,隻覺得緊張的心跳都要從嗓子裡蹦出來。
宋學林上下打量著苗巧,他閱人無數,心裡也清楚兒子宋駿是個什麼性子,對苗巧已經有了六分相信。
彆的不說,生過這一場病,他倒真多了幾分憂慮。
兒子是個不濟事的,這女|人雖然上不得台麵,但要是真能生下孫子,他好好調教,也算是多個血脈。
心裡有了計較,宋學林臉上也鬆動了幾分。
“我知道了,這樣,我會讓秘書再帶你去做一次親子鑒定的,如果真的是我們宋家的孩子,我也不會虧待你。”
苗巧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董事長,您放心,我肚子裡的,真的是阿駿的孩子,我沒有撒謊……”
宋學林抬腕看了看時間,打斷了苗巧:“好了,我還有有事,後續的安排,會有人聯係你的。”
苗巧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欲言又止道:“董事長,還有一件事,我……我現在已經沒有錢了……”
似乎生怕宋學林把她當成唯利是圖的女|人,她漲紅著臉解釋道:“阿駿不相信我,我又還在讀大學,懷了孩子隻能在外頭租房,我……”
宋學林簽了張支票扔給她,“這裡是十萬,應該夠你這幾天了吧。”
他按動了傳聲器,不耐煩的說道:“小李,送客!”
被人請出了辦公室,苗巧卻半點沒有不開心,捧著支票,她貪婪的打量著四周的擺設,心裡滿是興奮。
“苗小姐,我就送您到這了,再見。”
“再見。”
電梯門緩緩合上,苗巧對著鋥亮的電梯壁樂得合不攏嘴,從此以後,她的人生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她會這位這座大廈的女主人,她的孩子,將是下一任繼承人!
經過前台時,苗巧特意頓了頓,不可一世的斜了前台一眼,狗眼看人低,剛才這幾個女|人怎麼都不準她上去,要不是碰上了從前在宋氏遊戲當財務的孔經理,她今天隻怕還真的會白來一趟。
將來,她一定要找機會開了她們。
腦海裡幻想著這幾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在她麵前道歉哀求的畫麵,苗巧昂首挺胸的走出了閘口。
剛走進大堂,苗巧就看到幾個保安正在驅趕一個狼狽的年輕男人。
“我要見宋少爺,他答應過我要幫我了,宋少爺,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宋少爺,我是杜子晉啊!你們走開,讓我進去!”
“你不要再來了,宋總根本不認識你!你再在這鬨事,我們可就要報警了!”
身形壯碩的保安幾下就把瘦得跟麻杆似的杜子晉推倒在地,扭打間,他鼻梁上的眼鏡也被扇到了地上。
眼鏡在空中一道拋物線,恰好落到了苗巧腳邊。
她腳步一頓,看著鼻青臉腫的杜子晉,恍然想起了當初在Xcell遊戲的日子。
那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副組長,名校畢業,青年才俊,備受尊敬。
如今呢,像是個喪家之犬一般被人驅來趕去。
會在這碰到杜子晉,苗巧雖然一開始有點吃驚,但隨後一想倒也能理解。
畢竟,像杜子晉這樣有過泄漏公司機密前科的人,業內哪家公司還敢錄用他呢?畢竟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利益再次給公司插刀,誰又願意跟一個人品低劣的人共事呢?
他身上背了那麼大一筆債,職業生涯又全毀了,怪不得想著來找阿駿。
想到這,苗巧撇了撇嘴:是,阿駿當初是答應過替他賠違約金,可如今宋氏遊戲都倒了,杜子晉根本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阿駿又不是冤大頭,憑什麼幫他?
要怪,就怪Xcell遊戲起訴的太晚吧。
有了剛才和宋學林的那一番談話,在苗巧心裡,這宋氏的一切,已經注定都會是她兒子的了,看這試圖從宋駿手裡摳錢的杜子晉,登時仿佛自己的敵人一般。
再一想起從前,無論是在Xcell還是後來到了宋氏,這個杜子晉對她總是明裡暗裡的很有幾分瞧不起,好像她就是個靠關係上|位的花瓶一般。
苗巧越想越恨,抬腳狠狠在杜子晉的眼鏡上碾了碾。
“不好意思,你踩到我眼鏡了!”
苗巧扯了扯嘴角,“哦,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