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這一番指派,可是把那李嬤嬤有康有平給驚到了。這位姑娘,之前不是還忐忑不安,怎麼突然間就把自己三個人當成自家奴仆使喚得如此順手?
大家麵麵相覷一番後,終究各自去做了。
顧嘉把那三人都分派出去,這才徑自坐在杌子上,擰眉沉思。
再過幾日就要到博野侯府了,麵對曾經的那爹娘,曾經的那兄長,她應該以什麼樣麵目來見他們?
自己後來所知所學,哪些需要藏起來慢慢顯露,哪些不需要隱藏也不會引起人懷疑的?
她坐在那裡,把這前前後後的瓜葛乾係全都想了個明白,最後心中終於有了決斷。
這時候有康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個木盆並洗漱的巾帕等,要伺候她洗漱。
她心裡還琢磨著自己這重活一世的事,便沒上心,隻任憑有康伺候自己洗臉,誰知道那水冰涼冰涼的。
顧嘉一蹙眉,抬眼看了下有康。
這個時節雖說已經要入春了,可是春寒料峭,依然冷得很。若是那個一直養在鄉下的顧嘉吃慣了苦自然不覺得什麼,但是如今的顧嘉卻是已經享受了六年富貴窩裡的日子。無論是在博野侯府當姑娘,還是後來嫁入了孟國公府當孫媳婦,都是有人伺候著,不會吃苦隻會享福的。
吃慣了苦的顧嘉不會明白當年她忍著冰寒用冷水洗臉時,彆人是怎麼樣嘲笑的目光,但是已經享福過的顧嘉卻知道。
這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你不爭不搶不挑剔好性子,彆人以為你是個泥人可以任意拿捏,彆人以為你沒見識好糊弄反而消極怠工。
這是若城裡最好的客棧,怎麼可能連個熱水都沒有,無非是懶得用心糊弄罷了!甚至於把那打好的熱水留給自己洗用也是有的。
那有康是打小伺候在侯府裡的,哪裡不會察言觀色,隻是之前不屑於對顧嘉用心罷了。如今覺察到她仿佛神色有異,便詫異地抬頭看過去,想要自她臉上看個明白。
顧嘉一見這動作,麵上頓時冷了下來。
這個丫鬟叫有康。
有康,進了侯府後,一直伺候在她身邊,奴大欺主不說,到了後來作為陪嫁入了孟國公府,更是不知道貪了她多少嫁妝,最後她竟然還去爬了孟國公府二公子,也就是她夫婿的床。
隻是她終究沒成事罷了,被她那規矩刻板的夫婿趕了出來。之後又覺得沒臉,哭唧唧了兩天,跪在自己麵前要自己做主。
她那個時候哪能為她做主,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呢。
於是這有康便被發賣出去。
聽說趕出孟國公府的當天,她就用腰帶把自己吊死了。
其實當初為了這個有康,她也是隱忍了許久的。
她初來乍到的,又笨,又不識字,什麼事都是聽憑這些嬤嬤丫鬟的擺布,便是被底下人欺負了,也羞於在博野侯夫人麵前提起,生怕自己給博野侯夫人添麻煩。
時候一長,那些底下人更是有恃無恐了,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重活一輩子,她當然不會犯這種傻了。
當下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有康,挑眉問道:“這就是你們有錢人家丫鬟的禮數,竟然這麼盯著我看?”
有康一愣。
剛才在那麼一瞬間,她恍惚仿佛看到了侯府夫人的影子。
到底是母女,這鄉下丫頭竟是像極了夫人的?
她心神一斂,忙道:“姑娘恕罪,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伺候你洗漱。”
洗漱?
嗬嗬。
顧嘉冷笑一聲,端起那臉盆來。
有康眨眨眼睛,就這麼看著,心中暗自嘀咕,這鄉下丫頭是要自己洗漱嗎?
誰知道正想著,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二月天裡,這客棧本就處於山腳根下,陰冷陰冷的,又被潑了這麼一盆帶著冰渣子的冷水。
有康冷得僵硬,呆站在那裡,竟是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一陣冷風隨著那大開的門撲進來,呼拉拉的風吹在有康身上,有康腦子嗡的一聲,渾身的血液都仿佛結成了冰。
“這,這是怎麼了?”進來的是李嬤嬤,看到這情景也是傻眼了。
“我們雖是鄉下人,可是大冷天的,是決計不會用冰水洗手洗臉的,女人家嘛,難免落下什麼毛病。你們這些城裡人,到底是傻了一些,竟然要用冰水來洗漱,怕是根本不懂這冰水的壞處。”顧嘉搖頭,眸中滿是憐憫:“所以我今日乾脆讓這丫頭品品冰水的滋味,也算是給她長下見識。”
李嬤嬤又是一愣,看看顧嘉,再看看此時已然落湯雞一般傻站在那裡的有康。
“還不謝姑娘賞!”到底是博野侯夫人身邊有頭臉的嬤嬤,比有康有平這種丫鬟要懂得分寸進退,見此情景,馬上嗬斥有康。
有康的淚已經洶湧而出,那淚水和掛在睫毛眼簾上的冰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冷是熱。
她已經被那盆冰水澆得麻木,渾身沒有任何知覺了。
不過她到底是咽下委屈,噗通跪在那裡,一字字地道:“謝姑娘賞。”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聲抱歉,本來應該開福滿天下的,但是那本寫了個開頭,覺得暫時沒靈感沒感覺,便開了這一篇。
老規矩,開文發紅包,所有評論都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