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全都睜大眼睛望著,等著顧嘉那隻纖細的手打開那包東西,等著看裡麵是什麼東西。
就連博野侯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當最後一層油紙打開後,大家全都看到了。
裡麵是酥。
酥……
顧姍傻眼了。
酥??
顧嘉低頭恭敬地道“父親,這都是我的不是,我吃不下家裡的飯食,所以三不五時讓紅穗兒出去給我買些糕點來吃,勉強不挨餓罷了。”
……
這就是那會丟了博野侯府臉麵的事?
大家全都驚呆了。
驚呆過後,想想也是。
博野侯府的姑娘在自己家裡竟然吃不飽,還要命人出去偷偷買吃的?
這傳出去,丟人丟大了,這何止是有礙博野侯名聲的,會被人家笑話死的!
顧姍此時的臉色大變,失望和不甘心讓她的臉扭曲起來,不過她還是勉強忍住,咬牙切齒地問道“那,那個男人呢,又是哪個?”
紅穗兒恭敬地稟道“那是家裡大少爺的朋友,孟國公府的二少爺,今日恰好看到奴婢在那裡買糕點,便命底下人順手幫奴婢付賬了,奴婢自然是拚命推辭,可那二少爺說和咱家大少爺是朋友,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了,奴婢隻能領了這好意。”
孟國公府的二少爺……
聽說這位二少爺人品貴重寬厚謙忍,那是太學裡有名的端莊好品性,便是誰有那蠅營狗苟之事,也輪不到他頭上。
這樣的人,怎麼會被懷疑呢?
顧姍這下子是徹底絕望了……沒戲了沒戲了……
她突然開始心疼塞給王瑞安家的那一大坨銀子,心疼死了。
而此時博野侯已經是兩眸通紅,又氣憤又心痛,自家女兒在自己家裡竟然得如此對待,這何止是博野侯府的名聲,這簡直是拿刀子在割人心哪!
彭氏也是難受,撲過去抱住了顧嘉,心肝兒好孩子地亂叫,哭得滿臉淚花“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倒是讓你受了這麼大的罪!”
顧姍還能怎麼著,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沒事的事,她卻非要找了王瑞安來想辦法逼問,結果這可好,倒是把顧嘉的委屈難受全都抖擻出來了!
當下真是氣得心口疼,疼得站不住了。
不過此時成了這般模樣,她少不得上前,一臉心疼地道“妹妹受苦了,怎麼不早說,還不如一起和我吃小灶兒。”
說著間,又對旁邊的王瑞安家的道“你也真是的,二姑娘受了這麼大的罪,你竟然不知道也就罷了,還在那裡亂嚼舌根子,說什麼二姑娘的丫鬟和外麵私通?”
王瑞安聽著渾身一個哆嗦,怎,怎麼扯到她自己上了嗎?一切不都是大姑娘讓辦的嗎?
博野侯正惱著,聽聞此話,指了王瑞安家的道“這種搬弄是非之婦,我博野侯府不可留,趕出去!”
啊??
王瑞安家的腿一軟,直接跪在那裡了“侯爺,侯爺求你了,夫人求你,我一家子都在侯府裡……”
然而盛怒之下的博野侯,哪裡聽得她求情,便是彭氏想心軟也白搭,當下把這王瑞安家的痛打一通,就要趕出去。
底下人見此情景,有人知道底細的,紛紛說是王瑞安家的想謀害二姑娘卻不成,最後反倒把自己賠進去,暗地裡看熱鬨的自然多得是,一時成為笑柄。
此時剛發落了王瑞安家的,那邊廚房裡的路三娘子急匆匆地趕過來了,身後隨著的是她的女兒有康。
博野侯冷冷地盯著路三娘子“說!”
說?說什麼說?
路三娘子求助地望向顧姍。
顧姍隻當沒看到。
路三娘子失望地低下頭,。
博野侯命人將那碗粥扔到了路三娘子麵前“我堂堂博野侯府,竟然用這種飯菜?”
路三娘子絕望了,怎麼還沒完?她不是已經吃過那帶土灰的飯了嗎,怎麼還有?
她滿臉悲憤,冤屈地道“侯爺,這並不是奴婦做的,是有人冤枉奴婦!”
博野侯冷冷地道“有人冤枉?誰敢冤你?”
路三娘子待要說顧嘉的,哪裡敢說,吞吞吐吐半晌。
顧姍見此,就要上前說話“父親,其實底下人哪裡敢——”
顧嘉哪裡讓她說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父親,這個路三娘子素日把持著家裡的廚房,又用這種飯食給孩兒吃,怕不是中間貪圖了多少銀錢,孩兒覺得,父親可以命人去查查廚房的賬簿,另外再去她房裡搜搜,看是不是有私藏的米糧油鹽。”
這都是她上輩子後來慢慢知道的,可惜沒機會抖擻出來了。
果然,她這一說,博野侯深以為然,大手一揮就要讓人去查。
路三娘子這邊還沒辯解完,就聽得這個,心裡一慌,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哭著道“夫人,這是沒有的事,仆婦怎麼可能做出那種昧著良心的事來!”
顧嘉挑眉,冷道“你做不出,難道我能做得出?”
路三娘子一怔,想著這哪裡跟哪裡啊,待要反駁,顧嘉已經道“父親,我看不但她家裡藏了,或許她那些親戚家中也藏了,都得查個清楚。”
博野侯對自己這女兒說話做事的乾脆利索欣賞不已“對,都要查!”
……
一番徹查後,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原來路三娘子不但再賬簿上做了文章,暗中篡改了米糧油鹽的分量,而且還克扣了下人多少飯食,這些年私底下頗積攢了一些銀子,而那些銀子是她靠著自己的月錢絕對不可能攢到的。
更讓人吃驚的是,她家床底下還有桌子縫裡竟然塞了滿滿當當的上等粳米並香油等物,看樣子是要想辦法送出去還沒來得及的。
這件事自然引起博野侯府軒然大波,為此博野侯甚至對自家夫人開始不滿“你掌管中饋這些年,卻從不曾約束奴仆,致使這些賤奴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做下這等事來,倒是讓阿嘉受委屈。”
彭氏開始也是唬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想到那路三娘子竟然有這樣膽子,想著自己被暗中挖走的銀錢,又痛又氣的,如今聽自家夫君對自己多有不滿,更是傷心欲絕,哭得趴在榻上起不來。
博野侯其實也算是顧家男子,又不愛納妾養婢的,是個剛正男兒,對彭氏也是敬重有加。
可是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心存不喜,見彭氏哭啼,竟然沒管,甩袖而去。
彭氏看到,更加絕望,哭得喘不過氣來。
顧嘉卻是心裡暢快得很。
那路三娘子就此倒台了,一家子也全都被打發出去,她除了一患不說,在博野侯府裡更是名聲大振,一時之間家中奴仆都知道你惹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惹二姑娘,二姑娘在侯爺麵前一句話就把你全家都給趕出去。
就連院子裡的仆婦和粗使丫鬟們也都上杆子巴結著顧嘉,唯恐顧嘉不待見自己了。
如此一來,顧姍那裡反倒顯得冷落了。
顧姍咬牙切齒地恨“我是不如她,專門會搬弄是非,把家裡的奴才們都趕出去,她可算是得意了!”
旁邊的綠綾兒眼裡也是含著淚,她的好姐妹也被趕出去了“可不是嗎,你說這樣的名聲傳出去,誰敢娶她,我看早晚嫁不出去!”
顧姍聽聞這個,突然想到了什麼,眸中泛起冷意“等著瞧,就她這樣的,休想做到什麼好親事!”
正說話間,就聽得外麵傳來喧嚷聲,還夾雜著哭啼之聲。
“這是哪個?”
“聽說是有康,據說是路三娘子被趕出去後就氣病了,她想過來求情。”
“怎麼可能!”
顧姍鄙薄地笑“往日讓她做事,她卻是做得不夠好,反倒是讓那顧嘉抓了把柄去,今日倒是敢來求我?我怎麼可能幫她!”
綠綾兒瞅了瞅顧姍,小心翼翼地道“她是來求二姑娘的,如今正跪在二姑娘門檻外。”
顧姍“…………”
顧嘉啊顧嘉,給你兩分顏色你就開染房,我看你囂張到幾時,須要天降大雷劈了你才好!
就在顧姍咬牙切齒氣得寢食難安時,顧嘉卻在悠閒地吃著廚房裡精心做下的點心,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看。
“那有康還跪著呢?”突然想起什麼,她隨口問道。
“是。”紅穗兒笑道“我就沒搭理。”
“嗯,讓她回去。”顧嘉淡聲道。
“仗著自己娘老子都在廚房裡管事,平時不知道多囂張,這就饒了她,也忒便宜了。”依紅穗兒的意思,合該跪上幾個時辰,才叫解恨。
據說上次飯裡摻土的事,就是顧姍那邊打發有康做下的。
“趕走,聽著這哭哭啼啼的沒意思。”
“是,奴婢就讓她走。”
於是一聲令下,有康直接被叉了出去。
顧嘉從窗子裡掃了一眼,恰好看到有康那痛哭流涕的一張臉。
這張臉和另一張臉逐漸重合,囂張跋扈的臉。
她笑了。
其實不過是些恃強淩弱的東西罷了,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