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殿試不是考八股文章,而是考策論,考時事,還要看這個人的神態舉止,看這個人的風範禮儀,這方麵莫三自認為比齊二那木頭人強。
於是兩家全都摩拳擦掌,給自家子弟鼓勁:狀元,狀元,務必壓過那個木頭疙瘩齊二/自命不凡風流莫三,得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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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顧子卓和顧子青其實考得也相當不錯,顧子卓考了第十三名,顧子青考了六十二名,雖然比不得齊二和莫三,但是在世家子中,也是相當出息的名次了。
他們兄弟兩個自然也是有資格上金鑾殿的。
博野侯府兄弟兩個人都是一榜進士,也算是一段佳話,於是這幾日侯府裡同樣賓朋滿座日日宴席地慶祝,彭氏喜得走路都帶風的,一掃往日的沉鬱。
顧嘉已經回來博野侯府,見過顧子卓兩次,不過都沒顧得上說話——如今顧子卓也是風光得意的時候,哪有功夫和她說話,於是那帶她去什麼地兒的許諾自然也就不見後續了。
顧子青考了六十二名,蕭扇兒頓時得意了,覺得夫君光彩了自己與有榮焉,言語間便多少藏不住,倒是有些自己居功甚偉的意思,沒了之前的謹慎小心。
彭氏看在眼裡,冷笑一聲,把蕭扇兒叫過去,好生敲打了一番,蕭扇兒這才息了氣焰,夾起尾巴做人。
顧嘉瞧著這一幕,不免覺得好笑,想著彭氏對付彆個不行,但是對付蕭扇兒倒是了得,把個蕭扇兒管得死死的。
這一日,正是殿試前一天,博野侯對自己兩個兒子又做了一番囑咐,並再次給他們講解了最近一段時日朝中局勢,以盼著他們能在殿試中針砭時弊,獲得皇上青睞。彭氏則是把顧嘉和蕭扇兒都叫過去,先敲打蕭扇兒,夾槍帶棒地說,最後又開始叮囑顧嘉,說起顧嘉的婚事來。
“你的婚事,也該上上心了,我已經把本朝的皇子世子都看了一遍,若論起年齡相貌都匹配的,還真就隻有那位南平王世子了。”
顧嘉一聽就頭疼了,什麼南平王世子,早就被她扔到爪哇國去了,不曾想彭氏竟然舊事重提!
彭氏看顧嘉不以為然的樣子,當下也是不高興了,拉下臉道:“那你覺得哪個好?”
蕭扇兒察言觀色,從旁遞話:“妹妹莫不是自己瞧中了哪個?”
彭氏一聽,臉色越發難看了:“自己看中?那可不行,自古婚姻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姑娘家自己怎麼能擺正這定盤星!”
顧嘉當下也不答言,心裡卻在琢磨著,看來這侯府是真得待不下去了。
彭氏逼著自己做親事,那邊齊二也說若他得了狀元郎,必要求娶自己,這可如何了得?
誰能想到,他還真得了頭甲頭名,這距離狀元郎不過是一步之遙罷了!
到時候他來求親,自己怎麼辦?若是拒了,自然讓他麵上無光,自己是不忍心的,可是若不拒,自己還能真嫁過去孟國公府,再走上輩子的老路?
顧嘉再次回憶起上輩子自己四年無出時,聽到的那些話。
容氏是個好的,但到底是做婆婆的,心愛的二兒子成親四年沒個兒女,她自然是不高興。礙於修養,她雖沒說什麼,但是底下的人卻是沒什麼禁忌的。
不下蛋的雞這種話,顧嘉是在容氏房中的得寵丫鬟那裡聽到的,旁邊聽著的人是她的妯娌,妯娌也沒說什麼,笑了一番,一切儘在不言中。
那時她才明白,妯娌還有底下的丫鬟是怎麼看待她的,這些人況且如此,上麵的婆婆在她麵前還沒說個刻薄話,實在是很對得起她了!及至後來,容氏的意思是給齊二納妾,勸了一番顧嘉,顧嘉沒什麼可說的,要納妾,那也隻能納了。自己沒有子女,還攔著齊二納妾,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再到最後,重病之中,各種言語襲來,可是齊二卻根本不見蹤跡的,好不容易千盼萬盼盼了回來,她想和他說幾句話,想問他個確切,問問關於顧姍上次來時說要和離另嫁的事。
可是他卻沒多說,隻是皺眉道,你操心那個做什麼,有什麼事,你先和母親說一下。
說完這個後,他就匆忙離開了。
閉上眼睛,她都能記起當時他轉身離開時的背影。
撩起袍子,邁過門檻,連頭都沒回,對病榻上的自己毫無留戀。
她就在他離開後兩天過世了。
顧嘉深吸了口氣,努力地將上輩子那些過去拋在腦後。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
重活一輩子,明知道前頭是個泥坑,她還能往裡麵跳嗎?齊二如今固然不錯,可自己憑什麼去匹配他?依然四年無出,自己怎麼破這個局?拉著齊二一起硬著頭皮和孟國公府上下硬抗嗎?他好好的錦繡人生,憑什麼因為自己就變得這麼坎坷?
再說,人心會變,男人在春風得意後總是需要子嗣的。
顧嘉勉強聽著彭氏念叨了一番,好不容易出來後,回到房中叮囑了紅穗兒幾句,就命人準備馬車,她要過去蕭府那裡。
這幾天蕭越回來了,她得和蕭越商量下大事,看看想辦法弄個利州的戶籍,做好拎起包袱跑人的準備。
顧嘉坐上馬車,出了侯府,剛到了那巷子口處,若有所感,便撩起車簾往外看。
一看之下,不由怔住。
陽春三月,紅磚綠瓦,柳絮漫天飛舞,便在那萬縷千絲白絮之中,少年身姿挺拔地立在巷口,微微垂首,似若有所思。
就在顧嘉撩開車簾的那一刹那,他仿佛也有所感,不經意間抬起手來。
抬首,劍眉輕揚,他便看到了纖纖素手撩起的簾子後麵的那個她。
四目相對,一時無聲。
一團兒白絮恰在此時飄落在顧嘉麵前,滑過她的視線。
於是不遠處那剛健冷峻的男子,由清晰轉為朦朧,再由朦朧化作清晰。
定睛時,他依然站在那裡,仿佛等了她不知道多少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