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子青以為自己純真無辜,然而自己……也不純真無辜。
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安靜地等著顧子青繼續說出他的故事。
顧子青想起了什麼,冷笑一聲:“後來我無意中看到了一個人,我就明白了,那是孽種!”
孽種?顧嘉心中暗暗無奈,想著那蕭扇兒當初被發派到莊子上,還真有可能乾出這種事來。
她同情帶望著被戴了綠帽子的顧子青:“什麼人?你怎麼確定的?”
顧子青提起這個來,都想哭了:“她之前在莊子上嗎?當時莊子上有個副管事,是掌管莊子的吃穿用度的,她應該是為了貪圖點便宜,就和人家好上了。那天我幫著爹過去各莊子查賬,恰好看到了那人,就想起來了。她生下的那孽種,可不是和那管事長得一個模子脫出來的!”
顧嘉:……
無話可說了。
顧子青用兩隻手捂住臉,痛苦難耐,啞聲說道:“從見到那個管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賤人騙了我,我打了她,逼問了她,要她說真相,她卻不知道我已經見過那管事,竟然說出許多過去的事來。”
說著,他歉疚地望著顧嘉:“往日都是我不好,是我聽信那賤人的話,倒是委屈了妹妹。”
顧嘉倒是不覺得委屈,她之前乾的事,也未必比蕭扇兒少,反正就是你死我活,我對付你,你對付我,誰也不比誰高貴。
當下歎道:“二哥哥,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我親兄妹,自此我們好生相處就是,也不必提以前,隻是蕭扇兒生下的孩子如若真是個孽種,你打算怎麼辦?”
顧子青想到這個,用一隻拳頭狠狠地鑿在樹乾上,隻把那多年老樹鑿得來回搖晃:“我自是想著把這個賤人連同她那孽種一起趕出家門,隻是母親一直護著她,卻不讓我趕,說是這都是未必的,小孩兒長長就好了,總是要細查查,不能冤枉了好人。隻是如今我又該怎麼證實這件事?我想著,應該去把那管事捉拿過來,逼問一番,或許就問出來了,到時候就有證據了。”
顧嘉沒想到,顧子青哭了一場鬨了一場,敢情連證據都沒有?
她歎了口氣,想想這事兒,怪可憐他的,不過又覺得不對:“母親不是一向不待見她嗎,我記得我出事前,在家裡母親和她處處不對付的,怎麼如今母親倒是為她說話?”
是因為蕭扇兒生了個大孫子,母親就高看她一眼,反而向著她嗎?
顧子青聽著這話,艱難地搖頭,歎了口氣,一言難儘的樣子。
“你不知道,她是個有心計的,自然是知道怎麼為自己找個靠山,也知道怎麼在這侯府裡立住腳。當初她為了對付你,使出種種手段來,讓人作嘔,如今她為了能留下來,自然也會有些手段。”
“什麼手段啊?”顧嘉都急死了,他就直接說唄。
顧子青歎:“之前父親和母親要和離,母親為此傷心難過,臥病在床,一直不好的,誰知道這蕭扇兒出了月子後,竟然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一個法子,說是母親的那個病需要一種藥引,就是要用生了男嬰的女人的胸口血來做藥引子,她說她一片孝心,不能眼看著母親受罪,就自己割了自己胸口引了半碗血,給母親做藥引。為了這個,她暈倒在那裡幾天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母親自那之後就慢慢好了,母親感念她一片孝心,自然是處處覺得她好,也是被她這奸計蒙蔽了的。”
顧嘉聽得這話,也是無言以對了。
能自己挖自己半碗血,且剛出月子正是身子虛弱貧血的時候,顧嘉覺得,這得送人家贏啊。
人家把命都豁出去了,確實是活該贏了這一場。
顧嘉同情地看著顧子青,這可憐孩子從小也是被寵著長大的,如今被個女人這麼一對付,真是手忙腳亂敗得一塌糊塗:“二哥哥,那你怎麼辦,你就認了這一樁醃臢事?”
顧子青冷笑,眼中泛起狠意:“我當然不了,我已經和父親提了這事兒,父親說他自會去查的,他已經派人去查了,查明白了,自會還我一個真相!”
顧嘉點頭,心中越發歎息。
到底是公子哥兒,一頂大綠帽子戴在腦門上了,他還去找父親,這跟小時候打架打輸了跑過去告家長有什麼區彆。
顧子青看向顧嘉:“妹妹,這事兒你萬千要留心,蕭扇兒慣於甜言蜜語,能說會道,你可彆被她說得信了,反倒以為我在冤屈她。”
顧嘉:“……”
讓她說什麼好呢!
當年難道不是應該她對他顧子青說這話?
此時此刻,顧嘉在片刻的錯亂之後,終於點了點頭,選擇了站隊:“放心,二哥哥,你是我的親哥哥,你說的,我自然信你。定是那蕭扇兒勾搭外人害你,一切等爹爹查出真相,還你一個清白,再把她趕出家門就是!”
顧子青感動:“好妹妹,我往日那麼對你,你今天依然信我,為兄好生慚愧。”
顧嘉:“二哥哥不必慚愧,咱們是兄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
一番交心,顧子青和顧嘉已經是兄妹情深,約定互相照應。
而這幾日,出於好奇心,也出於對顧子青這個綠帽子哥哥的同情,顧嘉還去試探了下博野侯的口風。
博野侯卻是道:“這件事事關重大,關係到我博野侯的名聲,為父自然派人去查了,隻是子青所說的那個管事,確實是濃眉毛塌鼻子,若說和扇兒生下的那個小嬰兒像,也確實有些像,但隻憑這個就斷定這孩子不是我博野侯府的血脈,那自然是不妥。若真是湊巧而已,把我博野侯府的血脈當做孽種來待,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所以這件事不能輕易下結論,為父已經將那管事押了起來,讓人慢慢拷問。”
拷問的結果,自然是那管事嘴硬,打死也不承認的。
人家不承認,能有什麼辦法?少不得慢慢地再逼問,或者再追查莊子裡其他人,看看能不能找出證據。
一時博野侯皺眉,望著顧嘉道:“你是閨閣女兒家,是誰和你說起這些?亂嚼舌根子,胡鬨!”
顧嘉趕緊小心翼翼:“爹,我這不是看著二哥哥鬱鬱寡歡,這才問問嘛,畢竟以前我們關係不好,現在回來,他們都待我好,我也想著對他們好一些。”
博野侯這才臉色好轉,想想,感慨說:“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到底是你親哥哥,以後你嫁了,我在時能為你撐腰,我不在了,還要你哥哥們為你撐腰。”
顧嘉連連點頭:“父親說得是。”
博野侯又道:“前幾日我還遇到了孟國公,他和我提起這婚事的事,隻說過了年的日子都不好,想趕在年前把婚事辦了,時間緊急,諸事匆忙,過兩日他就要親自登門,上來商量婚事。你也收收心,在家裡把嫁妝過一遍,看看有什麼缺的。”
提起自己的婚事,顧嘉自是想起齊二。
這才分彆了幾天,已經頗有些想念了。雖然在博野侯府的日子也挺舒坦的,可是缺了他,總覺得日子少了點滋味。
隻是當著父親的麵,並不好意思提這個,隻能低頭稱是罷了。
當下離開博野侯的房中,顧嘉又過去彭氏那裡,彭氏又把她的嫁妝給她看了一遍,顧嘉看那單子,倒是豐厚得很,比上輩子顧姍出嫁的時候還要豐厚。
彭氏和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仿佛把她當一尊神敬著,最後還笑道:“你看看缺什麼,可是要提,你爹說了,你這婚事雖然匆忙,但怎麼也要辦得風光,也好讓人家看看,我博野侯府嫁三品淑人,那是十裡紅妝的。”
十裡紅妝……
顧嘉笑歎了下,她上輩子沒得到,這輩子都得到了,也真是圓滿了。
而接下來的日子,孟國公府的人上門了,先是請了安定郡主並官媒過來博野侯府提親,光是提親的人就很是風光了,足見孟國公府對這門婚事的重視,彭氏自然高興。
議親過後,便是問名和納吉,兩家各自拿了對方八字找了人來合八字,回來卻是說,這是三生的姻緣,是天作之合,女的旺夫,男的利妻,夫妻雙方必然是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的。
雙方家裡自然是大喜,雖說未必真信了這個,可是辦喜事,誰不想討個吉利話啊!
顧嘉聽了,卻是覺得好笑又無奈,還說什麼三生的姻緣,上輩子兩個人可沒旺夫利妻。
所謂這輩子的好,不過是靠著上輩子的血淚經驗慢慢體悟換來的罷了。
納吉過後,就是納幣了,孟國公府是大昭國幾百年的大家,世代積財,且這次是奉旨完婚,娶的又是三品的淑人,這聘禮的規格自然遠高於尋常世家子納幣的禮數,且其中頗有一些稀罕少見的。
彭氏看著這聘禮單子,喜得合不攏嘴,很是風光有麵子,不住嘴地和人顯擺。
蕭扇兒也曾抱著她那“孽種”過來看過,望著那滿院子還未來得及收攏的聘禮,眼圈都紅了,說了幾聲恭喜,便抱著孩子匆忙離開了。
顧嘉客氣地說了幾句,瞅了幾眼那孩子,心想是不太像,完全沒有顧子青一點影子,怪不得顧子青心裡犯膈應。
隻是博野侯雖然查著,但恰逢自己大喜,便是查出什麼來,也是不好聲張的,等自己完婚後,又是過年,大過年的博野侯府鬨出這種事也是笑話,更是不好聲張,那顧子青怎麼也得煎熬一段日子了。
而另一邊,顧嘉的婚期總算是定下來了,是這一年的臘月十九,特意請人算過,是個好時候,孟國公府並博野侯府一起上稟了皇上,皇上自然是點頭稱讚,又賜了新人鳳冠霞帔,至此婚期算是大定。
顧嘉這邊加緊準備整理嫁妝,孟國公府也籌備著這臘月的婚事,雙方忙得都不可開交。
而顧嘉這邊忙著的時候,還抽空過去了一趟蕭家,看一下自己的養父母,又陪著說了一會子話,問了蕭平的功課,這才離開。
顧嘉好久不曾見齊二了,自是惦記,又埋怨他也是個楞的,難道就不知道想自己,就不知道給自己傳個什麼信兒?
特彆是那一日,他都跟著過來侯府了,自己遠遠地還看到他了,結果他呢,竟然連瞧一眼自己都沒有。
可真是……
顧嘉暗哼,等嫁過去,先和他算這一筆賬!
顧嘉這邊磨牙霍霍向齊二,心裡小小地憋著一股子氣惱,不過沒想到的是,一進臘月,她就有了個機會,可以在婚前再見他一次。
就是這一年的冰嬉節。
冰嬉節照例開始了,這一次因為趕上了三皇子喜得貴子,天子大悅,於是命人更加好生操辦這冰嬉節,到時候會讓貴族子弟們參加進行蹴鞠等節目。博野侯府的顧子卓和顧子青等也是要參加的,顧子青沒心情,沮喪得很的,但是沒辦法,這是皇家帶頭要辦的,隻能硬著頭皮去。
而齊二自然是要參加的,他竟然托人給顧嘉送來了花箋。
顧嘉得了那花箋,心中滿是期盼,讓紅穗兒她們出去,自己忙打開看,隻見字體蒼勁雄渾,正是他齊二的親筆。
上輩子她臨摹他的字,還曾經學過的。
齊二的話很簡潔,就是說今年冰嬉節他是要參加的,到時候盼著她也能過去看,最後還說“你若不去看,說不得我就輸了”。
顧嘉拿著那花箋,笑了。
想讓她去看就直接說,還非要說什麼她不去,他就要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