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善惡一念之間
“我, 我……”翔雲郡主頹然無力地道:“你休了我吧, 休了我,去娶彆人吧……”
齊大望著翔雲郡主道:“郡主,你這次確實做得不好,不過並不是因了生下孩子來天生帶殘, 而是特特地瞞著這事。”
翔雲郡主一愣, 咬唇, 不敢相信地望著齊大。
齊大垂眸望著自己的妻子:“郡主自入門前,我便和郡主為夫妻,我們是夫妻,這孩子也是我的血脈, 這件事,為何要瞞著我?”
翔雲郡主痛苦地捂住臉, 兩隻肩膀蜷縮顫抖。
她能怎麼辦, 生出這樣的孩子,難道還敢四處宣揚,她隻能瞞著, 連娘家都不敢說。
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小聲說道:“大郎, 這都是我的不是,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的。”
齊大伸手,將她扶起來:“你起來, 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怪不得你,這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血脈,或許是我們身體不好,也或者是我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報應到孩子身上,總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翔雲郡主聽得這話,感動又愧疚。
她生下這有殘缺的孩子,心裡惶惶不安,生怕被國公府嫌棄,更怕被齊大厭棄,不曾想如今齊大竟然這麼說,自是不能相信。
不過想想,自己自從進門後,齊大待自己並不差,至少作為夫婿能做的事,他也都做了。
身為皇家郡主的驕傲早已經碎成片,落在地上,翔雲郡主低下頭,一字字地道:“大郎,今日你說的話,我翔雲會感激你一輩子,謝大郎如此待我。”
齊大握住她的手:“孩子既然是這樣的,和彆的不同,那我們做父母的也沒辦法改變什麼,隻能是儘力而為,想著以後好生為他安置,你也不必感激我,夫妻之間,原該如何,哪有什麼感激不感激,孩子的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孩子……
翔雲郡主沒聽進去齊大前麵說的,她隻是想到了孩子,一時悲從中來。
她是驕傲的,也是脆弱的,和出雲郡主那麼多年的不痛快,她滿是驕傲地嫁入了國公府,誰想到竟然遭遇了這種事。
“可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都已經這樣了。 ”
齊大看著妻子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的脆弱,沉聲道:“我們為他多置辦些家產,再看看從哪一房為他過繼子嗣,便是一輩子孤身一人,也不至於讓他晚景淒涼,國公府的血脈,我的兒子,便是再不濟,我也會為他謀劃好這一輩子的。”
翔雲郡主聽著這話,心中安定許多,抬起頭看向這夫君,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來自這個男人的力量。
在她沒有主意的時候,他就是她的定心骨:“你說的是,都聽你的就是。”
齊大凝視著窗外,又說起自己的一些打算來,翔雲郡主聽著,那真是處處為孩子打算,是真得沒嫌棄那孩子的,當下心中暗暗歎息,算是徹底放心了。
至少他沒有放棄這個孩子的,也沒有嫌棄這個孩子的。
齊大安慰了一番翔雲郡主,看看時候不早,便道:“你身子還不好,先好好歇著,有事明日再說。”
翔雲郡主忙起身送齊大。
待到把齊大送走了,回來,她回味著齊大說的話,百感交集。
孫嬤嬤偷偷地關上了門窗,卻是湊上來,跺腳道:“郡主,大事不好啊!”
翔雲郡主一怔:“怎麼了?”
孫嬤嬤:“你聽大少爺那意思,這是不要咱小少爺了啊!”
翔雲郡主大驚:“怎麼可能,他說得好好的,連孩子以後的將來都考慮了的。”
且處處考慮周全,孩子的後路都給講明白了。
孫嬤嬤卻撇嘴,不以為然:“郡主啊,你還是太年輕了,沒看清楚裡麵的道道,咱家小少爺可是國公府的嫡長子,怎麼就得特特地安置後路,怎麼就得特特地置辦家產了?這以後整個國公府,都該是他的才對啊!”
翔雲郡主聽得這個,才恍然,頓時明白了孫嬤嬤的意思:“嬤嬤,你意思是說,大郎其實心裡已經不想讓這孩子承繼國公府的爵位了!”
孫嬤嬤:“郡主你可算明白了,這是已經放棄了小少爺,以後當個廢人養了!”
翔雲郡主怔怔地默了一會兒,搖頭:“不,不行,這是國公府的嫡長子,怎麼可以……”
孫嬤嬤:“如果真這樣,那小少爺這輩子就算完了,這事我們自己瞞住,可是堂堂嫡長孫,將來不能承襲國公府的爵位,外人怎麼看,定能猜到小少爺有不為人知的隱疾,你說是不是?這沒個理由,怎麼可能,少不得讓人猜忌!而且萬一二房裡生出個孩子來繼承了爵位,那郡主的臉往哪兒擱!”
翔雲郡主自然是明白其中利害的。
她深吸口氣,歎道:“不行啊,不行啊,大郎說了那番話,我隻覺得他待我好,我心裡感動,覺得他對我兒真好,可其實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些事,他……”
他是真得放棄這孩子,要當個廢人養著吧!
孫嬤嬤跟著歎氣:“可不是麼,所以大少爺的話,咱們隻能聽一半,大少爺還可以再納妾,彆人還可以給他再生,他還有兄弟,還有國公府,所以大少爺覺得咱小少爺可有可無,但是郡主不一樣。這事傳出去,郡主怎麼辦?郡主便是再生,能保證下一個孩子四角周全?能保證下一個孩子一定是個小子?”
不能,當然不能。
她生下這個孩子已經覺得去了半條命,再生一個,還得是小子,這太難了。
翔雲郡主想想都覺得累,渾身乏力。
孫嬤嬤說的是對的,她不能總聽齊大的,這不一樣的,齊大心裡,兄弟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可翔雲郡主不覺得。
正想著,孫嬤嬤又神秘兮兮地說:“還有一件事,郡主怕是還不知道,你猜太太那裡是怎麼知道咱房裡請了大夫,特特地跑過來捉了大夫的?”
翔雲郡主擰眉:“怎麼知道的?”
孫嬤嬤壓低了聲音:“是這個。”
翔雲郡主看過去,隻見孫嬤嬤的手指擺了一個“二”的姿勢。
二?二房?
是顧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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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這幾天一直精神頭不太好,傷風悲月唉聲歎氣的,顧嘉自然打起精神時不時過去伺候照料,然而容氏這心病,怕是一時半刻難解開的。
有時候她過去,就聽到容氏在那裡喃喃:“你說怎麼就讓咱們家攤上這種事了呢!”
她其實算是想得開的,可是她這年紀也到了盼孫子的年紀,好不容易得個孫子風光得意的,卻突然出了這種事,心裡不好受也正常。
顧嘉其實這幾天卻是想多了。
上輩子的許多事如今都湧上心裡,反複地琢磨推敲,如今她看翔雲郡主的心態也就不太一樣了。
以前是覺得這個人左右不會是害自己的人,便是和自己鬨氣有間隙也不當回事,如今卻會小心提防著,生怕這個人就是那害自己的人。
或者這輩子她重走老路都有可能的。
顧嘉自己細想想,這次翔雲郡主孩子的事被容氏發現,還是因為自己,她若知道了,必然記恨,這都是仇,怕是解不開了。
又想著,怎麼上輩子的顧姍和翔雲郡主都生了這樣的孩子,這其中可是有什麼瓜葛?
她想著這個,突然心裡一動。
曾經莫三公子身邊的墨奴兒很是美豔的一個女子,如今想來,那眉眼間倒是有些和尋常中原人不太一樣,雖不像出雲郡主那麼明顯,但是多少有點那個痕跡。
這墨奴兒和出雲郡主會不會有瓜葛?
如果有,那顧姍和翔雲郡主會不會是因為一種原因生下這種有殘缺的孩子?
顧嘉想來想去,這事事關重大,也不敢聲張,跑出去養父母家,先陪著養父母說了一會子話,又找了蕭越,讓蕭越幫著去查查那墨奴兒的事。
蕭越雖疑惑顧嘉為何突然關心一個被流放的昔日莫家家奴,不過看顧嘉神情鄭重,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自然是答應了去查的。
蕭越又問起顧嘉在國公府的種種,兄妹兩個人頗聊了一番,顧嘉看看時候不早了,這才離開養父母家,匆忙往國公府趕過去。
趕回去的時候,便見容氏那邊的丫鬟喜鵲正等著,見她過來,笑眉笑眼地說:“二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太太叫你呢,說是有事。”
顧嘉聽著,趕緊應了,過去容氏那裡。
見禮了,容氏讓顧嘉坐,顧嘉便說起府裡的賬目,可是容氏卻製止了:“先彆想這些瑣事,阿嘉,娘和你說個正事。”
顧嘉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道:“娘,你說就是。”
容氏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如今你大嫂那裡,生出這孩子有殘缺的,我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不踏實,你這進門也有些時候了,還不見動靜,我心裡著急。”
顧嘉站在一旁,沒說話。
容氏所說,她能理解的。
她自己如果站在容氏的位置上,怕也是要催底下兒媳婦了。
容氏拉著她的手:“娘也不是催你,這事慢慢來自然是沒錯的,但是我們總得儘人事才能聽天命不是嗎?”
顧嘉:“娘的意思是?”
容氏笑歎了聲:“我聽說燕京城往北幾十裡地有個娘娘廟,那裡求子特彆靈驗,周圍的人都過去求,恰好過幾日就是八月初八,聽說這是送子娘娘的生日,那一日去求,就更靈驗了,要不你讓小二子帶著你過去拜一拜?”
顧嘉:“……娘,這樣可以嗎?”
容氏:“去試試吧,總比不去強。”
顧嘉:“好,娘,那等二郎回來,我便和他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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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回去自己小院的時候,齊二已經回來了,她便把容氏的話說給齊二,最後道:“其實我是不太信的,不過娘這麼說了,我們總歸去一趟,讓她安心,要不然我看自從出了大房的這事,她每日都難受得掉眼淚,我們做兒女的,總該想著為她解惑。”
齊二皺眉:“這廟裡的神仙哪裡管得彆人房中事。”
顧嘉:“罷了,這話你且彆說,娘這麼說,我們聽著就是了,大哥大嫂那裡出了這種事,她心裡也不安,這幾天總是陪著老太君在佛堂裡燒香念經的,她讓我們做小輩的去廟裡拜拜,我們聽著就是,左右也不費什麼事。”
齊二頷首:“既如此,聽你的就是,過兩日我休沐,再請兩日假,陪著你一起過去廟裡,正好這幾日天熱,我們趁機在山裡住下,你散散心,也好消暑解乏。”
顧嘉:“這樣也好,最近府裡太多事,我也想著出去走走。”
如今她多少想開了,不太在意這子嗣之事,但是容氏那裡一雙眼睛盯著,時候長了這日子不能自在,還不如出去躲幾日圖個清閒。
齊二聽她這麼說,都是想起今日見到一件事。
今天也是湊巧了,他從宮中出來尋一位同僚,恰好在街上看到了,看到蕭越正和她說話,兩個人說了好一會。
他知道蕭越隻是送她出門,順便陪著走幾步路,可心裡依然不太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