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淩霄醒來的時候,人是躺在沙發上的。
有些頭昏地看了看四周,見坐在對麵的程少微,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在看。
她還以為沒睡多久,直到,她起身看了眼窗外,發現,日中到了日落……
“你怎麼不叫醒我!”
她看了眼時間,焦急道:“我居然睡了四個小時!”
許淩霄急忙忙地走到辦公桌前,開始翻材料乾活,卻聽某人悠哉道:“休息夠了,工作效率才高,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你可以的。”
許淩霄拿起桌上的筆就朝他扔了過去,見他不僅輕巧避開,還幫她把筆接了過來。
突然,她腦子裡想到什麼,一雙眼睛都瞪大了,看向程少微:“剛才有人進來嗎!”
他慢條斯理地翻了頁書,眉眼不抬,就說了句:“沒有。”
許淩霄頓時才鬆了口氣,埋頭繼續乾起了活。隻是光影黯下的一角,她沒看見,程少微勾起的唇角。
入夜,就在許淩霄整理完手頭的評審報告時,突然,門外讓人敲了幾聲,門是虛掩著的,留了道縫,下屬進來的時候,看見許淩霄拿著手裡的評審文件給程少微過目。
“副總師,事情不好了!”
許淩霄臉色淡定,“咱們基地現在的晴雨表,就是外方代表的嘴巴。”
“不是……”
下屬是個年輕小姑娘,比許淩霄小不了幾歲,此時隻見她拚命搖了搖頭,眼睛就閃出了淚光,道:“梁姐,梁姐今早暈倒了,我們就送她去市裡的醫院檢查,結果……結果……”
說到這,小姑娘抬起小臂壓住眼睛,許淩霄記得梁姐,每次吃飯都總叫她吃多點,除夕的時候也不回家過年,留在基地給小年輕們包餃子吃,雖然愛嘮叨了些,還愛給她介紹對象。但她工作起來,技術穩硬,是火箭氫泵裝配的女操作師。
許淩霄看著小姑娘快哭出來,立馬不淡定了:“結果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是哪兒傷著了?”
“梁姐被查出,患有癌症……嗚嗚嗚嗚……”
許淩霄一時愣住,甩開小姑娘就跑了出去,她來不及攔,而原本在辦公室裡的程少微,突然上前神情嚴肅的問道:“在哪個醫院?”
“人、人民醫院……”
話音一落,眼前的高影也跟著跑了出去。
嚇得小姑娘眼淚都忘了淌。
“淩霄!”
黑夜裡,程少微長手抓著她的手腕,卻被她用力掙開,但那力道卻越收越緊。
“在人民醫院,我們開車過去。”
他話音一落,那道不安分的背影,終於停了下來。
程少微和許淩霄都不認路,一個是因為外國來的,另一個,來了基地就沒出去過。
出了這戈壁灘,還要再開四十分鐘的路,司機是個通訊兵,本想說什麼緩和氣氛,但聽了地址,也就不吭聲了。
到了醫院,本來守在那兒的同事知道許淩霄要來,就在大門等著,等基地的車一到,就見許淩霄衝了過來。
同事臉色沉凝,眼睛還泛著紅血絲,本來還一臉沉靜,一開口,就頂不住了:“副總師,你勸勸梁姐吧……”
許淩霄跟著她邊走邊說,突然,她腳步一頓,說了句:“絕對不行!”
話音一落,原本跟在她身後的程少微,步子頓在了病房門口。
裡麵坐了幾個同事,都神色低落,唯有病床上躺著的梁姐,在看到許淩霄時,眼睛一亮:“淩霄!你來了!快,幫梁姐找醫生簽個字,我要出院。”
許淩霄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語氣強硬道:“不行,你要馬上接受治療,不能出院!”
梁姐握著許淩霄的手,道:“等氫泵裝完了,我肯定治!這衛星馬上就要來了,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難怪彆人都勸不動她,許淩霄頓時生氣道:“虧你活到四十多歲了,怎麼還這麼糊塗,氫泵誰裝不行,你的命可是你自己的!”
她這一句話,頓時讓病房陷入沉寂,所有人都讓許淩霄給嚇了跳,畢竟不論遇到多大的事,她從來沒這麼吼過。
就連,剛才還一臉樂觀的梁姐,都鬆開了握著她的手,低著頭,仿佛眨眼間,老了十歲。
“我明年就四十六了,半輩子,都在基地給火箭裝氫泵,這活,我不親自乾,心裡不踏實。”
許淩霄眸光顫顫地看著她,嘴唇緊緊抿著,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長長的走廊角落,許淩霄坐在長凳上發呆,直到有人給她遞了杯水,她都不理。
隻手裡捏著張出院單,還沒簽字。
程少微坐在她身邊,看著不遠處的窗戶,映著綠樹,上麵的葉子,有的剛抽綠枝,有的風一吹,就落了。
“你知道嗎?梁姐讓我想到了基地食堂裡,做豆腐的大爺。一輩子隻乾一件事,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對他們而言,比命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