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直自此知道了, 這個妹妹是個心野的,她渴望自由, 渴望外麵的天地。
好人做到底, 他不再挑選帶她出去的場景, 不論騎馬、遊湖、登山等, 都會帶她。除了青樓楚館不帶她去, 其他地方都帶她。
而她也很乖巧,不論帶她去哪裡、做什麼,從不叫苦。登山時,哪怕累得一頭汗,也從不嬌氣地叫嚷。騎馬時,腰背挺得筆直, 絲毫沒表現出害怕。
沒有人發現她竟是名女子。
有時候,陶直也會忘了她其實是名女子,真的以為自己有個叫陶備的族弟。
她現在的身份越來越完善了, 是個家境還可以的旁支子弟, 有點小聰明,但家裡管不了,送來陶家,請家主幫忙管教。由陶直帶著讀書, 一時半會兒不“回家”。
於寒舟為了這個身份的逼真, 把陶直的書借來許多,認真地讀。每次跟公子們出遊,他們吟詩作對, 討論學問,她也跟得上。
被笑歎進步了,她就說:“我模樣不錯,再有點學問,美人見了我還不要投懷送抱?”
時刻不忘自己的風流人設。以至於後來大家見了她,就戲謔一句“風流小弟”。
一日,孫公子邀他們賞花。他家種了許多蘭花,品類繁多,如今開得正好,便邀他們去。
於寒舟穿了一身杏黃色錦衣,蹬著一雙雲靴,神采奕奕地跑進陶直的院子裡。
陶直見她手裡拿了把折扇,在身前緩緩搖著,風流倜儻的模樣,心情複雜。待到出了門,她熟稔地同他說話,談論哪家酒樓出了新菜,某個說書人的新故事,某某齋的狼毫筆又貴了雲雲,不禁恍惚起來。
他,真的有個表妹嗎?該不會是他想要個妹妹想瘋了,癔症了吧?
然而他看著於寒舟的雪膚,高高的領口遮住了修長優雅的脖頸,歎了口氣。
於寒舟出門之前,特意背了幾首詠蘭的詩,還提前做了幾句準備著,不想在這日丟臉。
她的不學無術人設,早就在陶直的威壓下扭過去了,現在是被迫好學人設。
然而背詩的時候,出了一點岔子,孫公子身後站著的那人,麵上笑著,然而眼中不懷好意地注視著她,讓於寒舟差點沒背下來。頓了頓,才重新背了下去。
眾人不知她因何卡殼,隻當她最近懈怠了,笑著揶揄了她幾句,就過去了。隻有於寒舟,心頭浮起一絲戒備。
她沒想到,李允也來了。
眾人似乎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當成孫公子請來的朋友,跟他有說有笑的,沒有絲毫討好或諂媚,還有人因為他的臭脾氣跟他翻了臉。
於寒舟能感覺到他頻頻看過來的視線,帶著不懷好意,好像在說:“你等著,我一會兒就揭穿你。”
想了想,她跟孫公子家的下人說了一句,要去更衣。
更衣出來,果然被李允堵了。
“你好大的膽子。”李允將她逼至一處角落,低頭看著她,俊美的臉上帶著看獵物掙紮無路的興味,“扮成男子,還將這麼多人都騙了過去。”
他注視著她,眼中滿是新奇。他從未見過,扮男子扮得這般像的女子。
假如他不曾見過她,不曾向她借水喝,被她那樣冷漠無視了,今日他也不會認出來。
他看著她鋒利的眉眼,風流瀟灑的神態,不禁滿心興奮:“你說,如果我向他們揭穿你,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她的名聲會毀於一旦,陶直也會被牽連,如果在場有一兩個不厚道的,說了出去,整個陶家都會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原劇情中,李允是個狂妄不羈的少年郎,但並不是個壞人。於寒舟想了想,看著他道:“你要毀了我嗎?”
李允微怔,目中流露出幾分訝異。她居然沒被嚇哭,也不慌張,還能這樣平靜地反問他。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戲笑道:“怎麼是我毀了你?不是你自己做出這種事情嗎?紙包不住火,做壞事總要被發現的。”
於寒舟便道:“假如你揭穿我,我立刻撞死在這裡,誰也不連累。”她看著他,“那時你要記住,是你害死了我,我本來可以好好活著的。”
李允一愣,因著那個“死”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後退兩步,皺緊眉頭看著她,神情不悅。
他看著她沉靜的眉眼,那些故意做出來的風流此刻不見了,露出她的本性。
她是個極清冷又鋒寒的人。
“你不會。”他挑了挑眉頭,“你不會自儘!”
他異常肯定,她絕不會因著被揭穿就想不開。她敢做出這種事,必定有著後招。他不知道她的後招是什麼,但他肯定她有,他的直覺一貫精準。
既然如此,他不免就想看看,她的後招是什麼了。
念頭一動,他飛快伸手,去抓她束發的錦帶。想要打散她的頭發,讓她露出女兒的嬌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