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嫂22(1 / 2)

於寒舟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坐了大半日的馬車, 頗覺得筋骨疲乏。此刻見了溫泉, 怎麼能不想泡一泡?

東西有管事們去安置,她當下就叫了兩個丫鬟, 要去泡泡溫泉,解解乏。

賀文璋卻是不能泡的,他身體虛弱, 老先生不準他泡溫泉。他每年在溫泉彆莊住著,隻是因為這裡住著舒適些罷了。

他乾看著, 卻不能泡, 於寒舟便有些同情:“大爺倘若累了, 便去歇息一會兒。倘若不累, 便讀讀書罷?待我回來,告訴你溫泉是什麼滋味兒。”

賀文璋倒沒敢想跟她一起泡, 他隻想著有一會兒不能見著她了,心情稍稍有些失落。聽她說泡完溫泉就會來跟他說話,心情立刻就好了, 點點頭道:“好。”

於寒舟:“……”

她剛才那樣說,有一點調弄他的意思,說是欺負也不為過。沒想到,這人老實巴交的,被欺負了還這麼乖覺,倒叫她有點不好意思。

“那你進屋去吧,彆讓風吹著了。”她緩下聲音道。

賀文璋聽她關懷自己, 就很高興,說道:“好,我這就進去,你慢慢泡著。我叫丫鬟泡茶,等你回來,我們邊下棋邊說話。”

於寒舟隻得道:“好。”

泡溫泉時,還被丫鬟們奉承:“大爺對大奶奶真是捧在心上了,一時見不到大奶奶都舍不得。”

“咱們大奶奶命好,何止大爺喜歡,夫人和侯爺都喜歡呢。”

“我看咱們夫人對大奶奶,那是比著女兒疼呢。”

於寒舟但笑不語。

侯夫人對她好,無非是不知道她曾經做的事。否則,哪有她的好日子過?

這樣一想,便覺著賀家兄弟都算得上寬厚,沒把人往死了逼。賀文璋尤其是,一句難聽的話也沒說過她。

泡了會兒溫泉,她便擦淨身上,換了衣裳回去了。賀文璋果然在屋裡,泡好茶,擺好棋盤,等了有一會兒了。

“你回來了?”他看見她,立時抬起頭來,眼睛發亮。

於寒舟點點頭,在他對麵坐了:“怎麼沒歇息一會兒?”

“歇了一會兒了。”他說著,將手裡讀了幾頁的書放到一盤,“溫泉泡著舒服嗎?”

於寒舟便笑道:“很舒服的。究竟怎樣舒服,我且不說,免得招了你的饞。待你身體好了,也泡一泡,便知曉了。”

賀文璋還有些遺憾。他很想多聽她說幾句話,然而她這樣在意他的心情,他便不是那麼遺憾了。兩人相對而坐,下起棋來。

轉眼間過去了幾日。

賀文璋在彆莊住得穩妥,於寒舟也很喜歡這裡。這一日,她泡溫泉回來,就見賀文璋遞過來一個匣子,她接過來,問道:“這是什麼?”

“送你的。”他低聲道。

他如今聲音好些了,聲音聽起來就不是那麼虛弱無力,隱隱有幾分清朗。

於寒舟順手打開,便見裡麵是一整套首飾,有發簪,有耳墜,有瓔珞,有手鐲等。用料很足,一看便珠光寶氣的,而且樣式也很彆致,叫人一看便挪不開眼。

她抱著匣子往裡走,在榻上坐了,一樣一樣賞玩起來。

手鐲做得極彆致,鏤空形狀,裡麵放了細小銀砂,轉動間玲玲有聲,好看不說,相當費手藝。

“怎麼想起來送我這個?”她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賀文璋。

賀文璋抿了抿唇,搭在膝頭的手微微握起,說道:“你照顧我,費心了,這個送你玩。”

於寒舟聽了,垂下眼睛,拿著手鐲輕輕晃動著。

“大奶奶,這套首飾是大爺親自畫的花樣,拿去請了極富有經驗的老師傅打的。”這時,前後為此事跑腿的下人開口道。

於寒舟一聽,抬起頭來:“是這樣嗎?”

賀文璋隻得點點頭:“是。”見她目光清亮,不知怎麼有些緊張,喉頭動了動,又說道:“我想著,外頭那些花樣,多少都有人用了,這一樣是獨一無二的,你儘可以戴。”

於寒舟點了點頭。她垂下眼睛,看著匣子裡的首飾,每一樣都很精致。他身體不好,設計這些花樣,一定費了不少工夫。他還考慮到款式的獨一無二,很是有心了。

“隻為了謝我?”她又抬起頭來。

賀文璋經她一問,眼神頓時飄向一旁。薄唇抿著,整個人看著有些緊繃。

一旁的下人掩嘴暗樂,識趣地退下去了,屋中隻餘兩人在。

賀文璋覺得屋裡熱得過分,口乾舌燥,還有些冒汗。他眼神飄忽了一會兒,而後落在她身前的匣子上,輕聲說道:“你喜歡嗎?”

“很喜歡。”於寒舟道。

他嘴角上揚,說道:“你喜歡就好。”

說了這麼多,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於寒舟揚了揚眉,沒有再問。

賀文璋不由得鬆了口氣。然而見她合上匣子,往內室走去,不知怎麼,心中有些不得勁,好似缺了什麼。

想追上去解釋,然而腿腳發沉,竟然挪不動步子。

他心裡漸漸焦急起來,想要解釋,又說不出口,在心中拉鋸著,很快便覺得不大好。

晚間躺下時,他覺得胸口發悶,覺得自己要不好了。上回強忍著,結果便是上吐下瀉,整個人狼狽又難堪。他那時還不很喜歡她,都覺得難堪,如今真是寧可死了也不想叫她看見他那般難堪的模樣。

狠了狠心,他偏過頭道:“不是為了謝你。”

於寒舟察覺到他磨磨蹭蹭的,像條蟲子似的動來動去,還當他怎麼了,沒想到竟是說了這句話。她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點點頭:“嗯。”

他卻不等她發問,直接說了出來:“我,我想討你高興。”

話說出來,壓在心口的石頭頓時搬去,沉悶的感覺頓時好了許多。他長吸一口氣,本該覺著輕鬆的,然而此時卻又緊張起來。

他想看她的表情,又不敢,連扭回頭的動作都不敢做出來,眼瞼垂下,靜靜等著什麼。

於寒舟不知他百轉千回的心思,聽他憋了這麼久才說,忍不住笑了:“哦。”

賀文璋心裡有些怨意,抬起眼皮,看著她道:“你,你就這樣?”

就“哦”一聲?

就這樣?

於寒舟聽著他這話,結合他之前的表現,漸漸有些明白他的性子了。

心裡想,就不說。

這人有些彆扭。

她笑吟吟地翻了個身,麵朝他側躺著,笑著道:“你還想怎樣?”

他還想怎樣?

想怎樣?

慢慢的,賀文璋臉上紅了。他終於把臉扭回去了,又覺得被子裡熱起來。她好似一個火源,挨著她近了,他便渾身發熱。

往旁邊挪了挪,他道:“沒什麼。”

於寒舟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再說什麼,也覺得有趣,輕笑一聲:“睡了。”

果真翻了個身,平躺著睡下了。

賀文璋這時不覺得胸口沉悶了,想說的已經說了,她還對他笑了,這樣一想心裡安穩下來,慢慢也睡著了。

於寒舟收了一份禮物,之前一直磨磨唧唧繡著的手帕,就沒有再拖拉,花了兩天繡完了。

“這個給你。”她將繡好的手帕遞給賀文璋,想了想,道:“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嗯,也是為了討你高興。”

賀文璋果然很高興,嘴角上揚,壓都壓不住:“我很喜歡。”

他接過去,如同接過了珍寶,捧在手裡,正正反反地看,而後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帕子就是拿來擦汗的,但賀文璋舍不得拿它擦汗,都是揣在袖子裡,想起來就拿出來看一看,看完再小心翼翼地揣回去。

於寒舟有一次見了,登時決定,以後再也不給他做帕子。

物以稀為貴,她隻送他一條,他一定會寶貝很久。

過了幾日,賀文璟來了。

原本侯夫人隔三差五派人來,問問可有什麼缺的,送這個來,送那個來,生怕兩人過不好。今日是賀文璟有事來找賀文璋,便隨著一起來了。

“大哥之前托我貼出去的文章,至今仍為人熱議。”賀文璟說道,拿出一遝紙張來,“這是其中抨擊最激烈的文章,我謄抄下來了,大哥瞧一瞧。”

之前因為收稅的問題,賀文璋寫了一篇支持林先生的文章,如今林先生的風頭反倒被他壓下去了,已經沒什麼人再抨擊林先生了,都來抨擊他。

賀文璋接過來,一篇篇翻看。

文章上麵,許多用詞極為激烈,等閒人看了便要氣血上湧,承受能力差一些的,登時氣昏過去也不稀奇。但賀文璋卻眉目平穩,絲毫不為所動。

於寒舟在旁邊看著,頗覺得稀奇。這人可以因為一句話沒說完,憋半天,憋得覺都睡不好,非得說出來才能安穩睡下。彆人這樣抨擊他的文章,他倒是坐得穩。

賀文璋是真沒把這些當成事。他從小身體病弱,許多彆人在意的事情他反而不在意,比如被激情辱罵,他便不怎麼當回事。

“這事據說傳到皇上麵前了。”等他翻看得差不多了,賀文璟說道。

賀文璋挑了挑眉,問道:“皇上聽說了?可有言語傳出?”

“沒有。”賀文璟說道,“但我覺得,再鬨下去,隻怕皇上要見你。”

皇上要見也是見長青公子,賀文璟的意思是,叫他做好準備。畢竟,沒什麼瞞得過天家。真要查起來,賀文璋就是長青公子的事,根本瞞不住。

“好。”賀文璋點點頭,他不怕被皇上召見,如果皇上查到他頭上,他反倒高興。

兩人議論了些事情,又閒話半日,賀文璟便回去了。

賀文璋卻自此忙了起來,不再與於寒舟說話、下棋,他鑽進書房裡,日日翻書、寫文章。

時不時還有年輕的讀書人來此處,一同商議。

於寒舟倒沒覺得怎樣,他有事忙碌,她以為是好事,免得他天天黏著她了。隻是有些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腦力消耗更掏空人的身體,便勸他適度。

賀文璋才驚覺,好些日子沒同她說話了,心裡有些內疚:“對不住,我冷落你了。”

於寒舟心說,她才不怕冷落,笑道:“這沒什麼,但你要照顧身體。”

“好。”他點點頭,愈發覺得她體貼,不僅絲毫不抱怨,還叫他在意身體。心下覺得很愧對她,便解釋道:“當今是明君,但凡明君沒有不恨宗族的,隻是缺法子治他們。我同朋友們一起商討法子,想著如果皇上查到我頭上,我該如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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