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陽江縣城雖有修建城牆和城門,但規格肯定和府城比不得,成百上千的流民,泄洪一般撞過來,不一會兒那門後的滾木欄杆就被撞斷了。
隻見城門被撞開,流民們像潮水一樣撲打過來,拿著武器列成矩陣的守衛和衙役們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衝散開來。
他們自然比那些餓了不知道多少時日的瘦骨嶙峋的流民能打,武器裝備也要好得多,一個個執刀批甲地砍向拿著木棍、農具、石頭的流民,砍倒一個又一個,直到手都砍軟,身上和四周全是血,抬頭卻發現圍著自己的流民越來越多。
隻等他們砍殺得力竭,圍著他們的流民便一擁而上,奪過大刀轉過刀把就向刀的主人砍去。這股圍獵絞殺的氣勢,嚇得剩餘的官兵紛紛丟盔棄甲,潰敗奔逃而去。
流民們自然不會去追這些逃走的守兵,而是在領頭的青年熊磊的大聲喝喊下,隨機分成了兩股,一股衝向縣衙所在方位,另一股則向縣城那條富人聚居的街道衝殺而去。
之前因為整理行囊而鬨哄哄的各處府宅裡,此刻則是徹底混亂開來,震天的喊殺聲不斷逼近下,平日裡養尊處優且高高在上的老爺夫人們,有那膽子小的已經開始腿軟,慌神之下手忙腳亂完全不知所措起來,直至流民們開始撞擊自家大門了,才猛然反應過來逃命要緊。
從街頭第一家開始,流民們擰成一股,奮力地撞向府宅大門,城門都能撞開的他們,自然不多時就把宅院門撞開了,在“衝啊,殺了那些富人,吃的喝的都有!”的喊叫聲中,一個個更是爆發出驚天氣勢,提棍就向宅內戰戰兢兢的護衛家丁衝殺過去。
這些平時沒少仗勢欺人的護衛家丁哪裡見過這種陣仗,自見到有人被尖銳的木棍刺殺得頭破血流後,其餘的人就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了,哪裡還顧得上保護身後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了,一個個拔腿就跑。
場麵一下變得混亂而淒慘起來,有那撿了守兵們掉落大刀的流民,見到衣著齊整的人就衝上去砍殺,隻見一股股鮮血噴湧而出,血肉直接染紅了整個後宅院裡雪白的地麵。
同時負責縱火的流民則在宅院四處放起火來,一時間街上火光衝天,而激烈的喊殺聲、淒厲的哭喊聲直接響徹整條街道。
嚇得排在後頭的人家兩股戰戰,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再也顧不得什麼行囊財物,隻尖叫哭喊著讓護衛護著趕緊逃命。
隻見韓府隔壁的王老爺家,白天還在認真規整行囊,試圖把最值得的東西放進兩輛馬車,此刻也顧不得清理是否還有遺漏,匆忙拿上貴重財物,把幾個孩子往馬車裡麵一塞,王老爺和王夫人就聲嘶力竭地催促護衛家丁們,趕緊護著馬車出門向北城門方向逃去。
至於被丟棄沒有得以上車的小妾丫鬟小廝和婆子們,則隻能各自奔命去,有的跟著跌跌撞撞向北城門跑去,隻想遠離這條能讓人喪命的街道。也有人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期待不會被人發現。
還有極少數膽子大的,則蠢蠢欲動試圖渾水摸魚起來,主人沒有帶走的東西那麼多,但凡摸到一兩樣值錢的,下半輩子就不用再做這吃苦受累的下人了,這些投機分子如是想到。
而此時縣衙後宅,由於黃縣令坐鎮前麵尚未趕到後宅來,留守的夫人少爺和小姐們一個個此刻都慌了神,喊殺聲越來越近,一時不知道是該跑還是該藏,或者是選擇原地不動,相信前屋的縣令老爺能夠帶著眾多衙役和官差守住這整座縣衙。
顯然,原地不動這個選項很快就被排除了,因為即刻之間,縣衙前廳在大幾百號流民的衝擊下,留守的幾十個衙役已經自亂了陣腳。
領頭青年熊磊親自帶著大隊的流民,向縣衙衝殺而來,他們的目標是縣衙裡麵的武器庫和糧倉。
他行商在外,深知每個縣衙都有這兩樣儲備,隻要拿下這兩樣,他身後的流民們就能原地化身成為一支流民軍,擁護他殺向更遠的地方、並站到更高的位置去。
這熊磊身材高大,一身悍勇,隻見他身先士卒,提刀就向留守縣衙的衙役們砍殺而去,嘴裡叫喊著衝啊,極具領導力和感染力,引得跟在後麵的流民們一個個也殺將開來。不一會兒功夫,留守縣衙的幾十號衙役就被衝殺得亂了陣腳。
黃縣令深知不能讓這股流民衝破縣衙,如若讓他們拿到殺傷力更強的武器,到時候全城的人將更加沒有反抗之力,都將變成這些流民們的刀下待宰羔羊。
但他看著眼前場景,一邊是完全被殺破了膽子邊打邊退的衙役們,另一邊是衣衫襤褸卻越戰越勇殺氣騰騰的流民們,他內心升起深深的無力感,咬牙叫上護在身邊的衙役,向縣衙後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