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個多月後。
太宰治在港口黑手黨留到了十四歲的生日。
港口黑手黨首領臥病在床,神智瘋狂,利用這個組織增強百鬼丸對熱武器、冷兵器熟悉度的太宰治借機把百鬼丸送出去對付壞人,減少停留在本部的時間,那位老者是對百鬼丸有興趣的,可惜是摧殘和毀滅的興趣。
他自己在苟延殘喘,從一開始居高臨下的讚歎,到嫉妒起了百鬼丸身上百折不撓的生命力隻經過了短暫的時間。
如果吞食百鬼丸能夠獲得生機,老者恐怕會毫不猶豫地下令。
這就是人性。
善者麵對百鬼丸會被激發慚愧與同情,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健康,惡者在百鬼丸麵前被照亮自己醜陋的嘴臉,反射出內心的真實。
再一次回到“土匪窩”的百鬼丸,太宰治在教他用右手寫字。
“生日。”
【生日。】
認識這個詞的百鬼丸捕捉到對方要表達的意思。
今天是“多羅羅”的生日嗎?幾月幾號?自己沒有準備任何禮物呢。
“六月十九日。”太宰治再次寫出時間,沒有對百鬼丸的文字儲備抱有多大的希望,頂多是無聊之下往百鬼丸的腦海裡塞一點與自己有關的東西。
被太宰治認定為“文盲”的黑發少年低著頭,如同在注視著桌子上的水跡。
半邊劉海遮住臉,無心無情的美。
而後,百鬼丸的手指關節動了起來,用沾了水的食指主動寫道。
【生日快樂。】
“嗚哇!”
太宰治孩子氣地歡呼,抓著百鬼丸的手唰唰寫出一排字:“百鬼丸,你認識字?你的生日是哪一天?你來自哪裡,是誰教導你學會文字的……”
大量的文字衝擊著百鬼丸,百鬼丸好像在黑暗的視野中看到了一個個飄來的日文字符,它們拚湊成久違的語言,勾起他對上輩子的回憶。百鬼丸的母語是中文,學習日文的時間不是很長,全靠動漫和電視劇打下基礎,過了十四年能記得寥寥無幾的文字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吃力地分辨“多羅羅”寫給自己的內容,半猜半蒙地理解了一些。
大致上是在詢問自己的過去。
怎麼回答呢?
百鬼丸的大腦空白一秒,和小時候被要求寫英語作文的感覺差不多,腦海裡好像有一些詞彙,但是怎麼拚也無法拚成一句話。
這輩子無限接近文盲的他沉默,決定靠一招萬金油解決。
畫畫。
他給太宰治畫了最簡單的笑臉。
三個線條,組成了國際通用的表情,那是人類對外界釋放出的善意。
太宰治盯著這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再去看百鬼丸沒有雕刻表情的臉,雙肩聳搭下來,“笨蛋,誰教你的啊,你又不知道笑是什麼東西。”
問了這麼多隻得到一個笑容,是虧還是賺?
在太宰治思考回複什麼表情的時候,他的臉頰被冰涼的手指觸碰,百鬼丸沒有最開始的不知輕重,接觸的感覺格外輕柔。
太宰治不喜歡肢體接觸,眼睛微微眯起,卻不怎麼排斥對方。
畢竟是假物。
下一刻,這個東拚西湊而成的黑發少年放棄探索太宰治臉上纏著的繃帶,正麵抱住了他,太宰治纖瘦的身體被義肢包圍,輕輕一顫,對方給予他一個誕生日的祝福,胸膛處傳遞的是人類無法拒絕的溫暖與同類的心跳聲。
“生日這種東西……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嗎?”
太宰治在百鬼丸的擁抱下呢喃。
你呢。
誕生的時候,你感受到的是什麼?有誰會擁抱宛如怪物的你嗎?
這麼一想,我們的世界好像還沒有徹底無藥可救。
用計謀和智慧防禦彆人的傷害,同樣把最真實的自己藏起來的太宰治閉上眼睛,垂落的發絲遮住眼睛,享受起旁觀世界的片刻安寧。
【你好,百鬼丸。】
在黑暗之中,百鬼丸看見了自己擁抱的白色火焰健康地燃燒著。
比自己要小上一些的火焰勾勒不出人形,輪廓模糊,沒有觸碰到之前有些孤獨無助的樣子,在他的懷抱裡的時候靜靜地散發出生命的光輝。
何為多羅羅?
多羅羅起源於《山海經》:又西三百裡五十裡,曰萊山,其木多檀楮,其鳥多羅羅,是食人。在古代,多羅羅就是妖怪的意思,凡是不明物體、叫不上名、似人非人的怪物都可以稱之為多羅羅。
百鬼丸自己就是多羅羅,卻在尋找另一個多羅羅。
他心想。
【正因如此,我才會接下這個任務啊。】
【永不放棄的戰鬥旋律,心靈之間的碰撞,絕望中迸發的希望,這些不就是三次元之人喜歡二次元,願意簽下生死協議加入穿越司的緣故嗎?】
【我亦渴望這些。】
【我想……成為一個能保護彆人,不會對世界認輸的人。】
此世為《多羅羅》。
然而,其名為百鬼丸,其人為天之子。
……
一晃幾天過去,橫濱進入了人心惶惶的危險時期。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再次被拿到藥的太宰治放倒了。首領召見兩人,太宰治沒有打算讓百鬼丸一同前去,而且百鬼丸厭惡那個老頭,總不能天天逼迫對方去見這些十惡不赦的壞蛋。
“保持一點警覺,彆讓不是我的人靠近你。”
太宰治給百鬼丸蓋上被子,下的藥分量剛剛好,不會讓人睡得太沉。
在離開前,太宰治低聲承諾道:“我會治好你的。”
百鬼丸不該被關在籠子裡。
港口黑手黨這種帶來混亂和殺戮的組織,根本不會善待百鬼丸,等到天明之後,新的秩序會誕生,他會想辦法帶百鬼丸離開這裡。希望那位森醫生提供的情報是真的,橫濱存在一位治療係的異能力者。
皮鞋踩在走廊的地麵上,與四周不入的太宰治走向目的地。
——在今夜見證首領的死亡。
當首領的私人醫生劃破老者的大動脈,血液飛濺到了牆紙上,十四歲的太宰治就站在窗戶邊的陰影裡,臉龐稚氣未脫,親眼目睹森鷗外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