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言雖然獲得過這方麵的碎片,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麵病人,所以還是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
眾人都在看著病曆,看完病曆之後,也有醫生上前去詢問具體情況。
比如當時是怎麼受傷的,受傷過後經過了哪些治療,每次治療之後的感覺怎麼樣。
在問了之後,醫生還會進行詳細的觸診。
在座的都是經驗豐富的醫生,不僅問的仔細,觸診也做得非常仔細,這一輪下來,不少人心裡都有了腹稿。
蘇茂言也是一樣,他是最後上去做觸診的,正因為是最後一個,所以不少人這會兒都在看他。
習慣了眾人目光的蘇茂言淡定的對眼前的兩位病人做著觸診。
有經驗的傷科醫生,就算沒有儀器的幫助,光憑著這雙手,也能摸出不少的東西來。
當然了,觸診的方法教材裡麵都有寫,但是每位醫生的習慣和手法還是有所不同的。
就像是蘇茂言,他做觸診的時候也有一些小習慣,這些小習慣大部分都是碎片裡麵的經驗帶來的,也就是藥王當年的習慣。
習慣肯定不是無緣無故形成的,特彆是對於醫生來說,很多你覺得一些無意義的動作,或許對他來說是診斷判斷疾病的重點。
於是就有人注意到蘇茂言的小習慣了。
他的動作看起來非常標準,但是總會在每一個動作結束後加上一點小尾巴,這些小尾巴看起來累贅,但是卻讓旁邊的人覺得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仿佛沒有這個小尾巴,觸診就不算完整樣一樣。
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少,就連劉信本人也坐直了身子。
之前他見過是蘇茂言給雷鳴做觸診,不過那會兒蘇茂言看起來還要稍微稚嫩一點,不像現在,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更加深厚的自信。
自信這東西,絕對不是想一想就能有了。
很多人總覺得相信自己很簡單,其實並不是這樣,相信自己和相信彆人有時候是一樣的,那就是必須得有相信的基礎。
相信的基礎是什麼?那就是你曾經成功過,或許是一次成功,或許是許多次成功。
總之沒有成功,那麼自信的來源就是不牢固的。
努力有時候可以成為自信的源泉,但是沒有經過實踐的考驗,就始終差了點東西。
所以現在從蘇茂言身上透出的自信,毫無疑問,是病人帶給他,在治愈過許多病人之後,他當然更加的有自信。
這才多久的時間啊。
劉信不由感慨,好像也就是一兩個月吧,短短一兩個月,蘇茂言身上就已經有了這麼明顯的變化,真的不簡單。
不簡單的蘇茂言這會兒也已經完成了觸診,觸診的結果和影像報告裡的一樣,但是他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手去感受一番,這樣在治療的過程中,他考慮的東西會更加具體一些。
那位肩關節僵直的患者奇怪的看著蘇茂言。
之前來幫他觸診的醫生至少都是四十多歲的,這個醫生看起來怎麼這麼年輕呢?
就和二十歲的學生一樣。
這麼年輕的醫生真的可以嗎?
他心裡存了事,難免就露出了一點驚訝來。
蘇茂言倒是沒有注意到,給他觸診完畢之後就去給那位尺神經損傷的病人觸診了。
等他也回到了座位,接下來就是討論怎麼治療了。
大佬首先發話了:“大家都覺得怎麼治療比較好?”
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小輩先說話了,不然大佬們一開口,後麵的都不用說了。
而這裡麵的小輩,最小的就是蘇茂言和劉茂了。
大家不由看向了這兩位坐在一起的年輕人。
其中一個是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鎮醫生,還有一個是組織者劉信的愛徒。
按照道理,這種時候就應該劉茂當仁不讓,率先開口。
劉茂本來也是這麼想的,而且他還有點擔心自己在蘇茂言之後開口會落了下乘,畢竟他剛剛又憑著優秀的視力瞥到了蘇茂言的本子。
又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字。
雖然字寫的挺好,但是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好嗎?
所以他立刻道:“不如我先來吧。”
其餘人都點點頭。
劉茂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自己的治療方案了。
蘇茂言仔細的聽著,發覺劉茂雖然平常看起來沒什麼特彆的,但是基本功非常紮實,提出的治療方案也是走的穩紮穩打的風格,非常厲害了,果然不愧是劉信的愛徒。
其他人也這麼覺得,所以不停的點頭表示讚同,坐在劉信旁邊的醫生還小聲道:“你帶的這個學生不錯嘛,基礎很紮實。”
劉信謙虛的點了點頭:“還需要繼續學習,你們可彆誇他,還是要多給他找問題才是。”
劉茂說的方案雖然不錯,但是要找問題也是能找出來的,比如一些小問題劉茂就沒有注意到,所以如果用他口中的這個方案,在治療過程中肯定會遇到一些比較難搞的問題。
不過對於劉茂這個年齡來說,他提出的方案已經能打80分了。
劉茂說完了之後就輪到蘇茂言了,不過這也得看他願不願意在劉茂之後發言。
如果覺得自己的方案沒有劉茂成熟的話,肯定也就不會舉手了。
不少人這會兒都是覺得蘇茂言或許不會發言了。
都是年輕人,已經有了珠玉在前,大部分人或許就不會再獻醜了。
但是蘇茂言明顯不是大部分人,他今天到這裡來就是來找自己存在的問題的,就算方案再怎麼不儘人意,他也要丟丟醜,說出來讓各位大佬幫他判斷判斷,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不然這個交流會的意義在哪裡呢?
所以他在眾人的目光中淡定的舉起了手。
主持人笑著道:“那現在就請蘇醫生來說說看他的治療方案。”
這治療方案,當然是針對兩位患者的,所以這會兒兩位患者也聽得非常認真。
之前的那位年輕的劉醫生說了方案之後,他們明顯發現其他人的表情都是讚賞,說明那位劉醫生說的肯定不錯,就是不知道這位更年輕的蘇醫生怎麼樣了。
那位肩關節僵直的患者聽到了蘇醫生這個名字的時候覺得有些耳熟,不知道在哪裡聽過,不過很快蘇茂言的話就把他的注意力給拉回來了。
蘇茂言的語速不急不緩,語氣聽起來並沒有年輕人的浮躁,反而透著一股穩重,所以聽他講話有時候挺享受的。
畢竟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讓人不自覺的就會產生好感。
但是一分鐘之後,就沒有人再去注意他的臉或者他的聲音了,大家都在思考他提出的治療方案。
雖然這治療方案還沒有說完,但是這就短短的一分鐘,蘇茂言拋出來的東西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
如果說之前的劉茂是穩紮穩打的話,那麼蘇茂言本人就是大開大合。
他的方案和一般人不太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他敢於創新,所以在一些細節上麵,他提到的東西或許是劉茂敢都不敢想的。
但是大家再看了手裡的病例之後,又覺得這種頗有些劍走偏鋒的味道仿佛沒有錯。
特彆是他提出的一些推拿方法,再座的不少人那是聽都沒有聽過。
所以聽到了這裡之後,已經有人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兩分鐘之前,大家對這個方案還抱著非常不錯的觀感,那麼現在就多了幾分質疑。
蘇茂言不是沒有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不過他對自己的方案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問題肯定有,畢竟他本人在治療損傷後遺症這個毛病方麵,經驗始終比不上在座的大佬們,但是他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他腦子裡卻裝了無數醫生的經驗。
那些醫生,隨便拿一個出來,或許都是在場坐著的水準,這麼多的醫生把寶貴的經驗給了他,他要是還會弄錯方案的話,那就太辜負這些前輩了。
所以他繼續不急不緩道:“關於肩關節僵直的那位患者,我的想法就是剛剛說的,我知道大家可能有一些問題,不過一會兒我可以給大家親自示範一下我提到的推拿方法。”
說完之後,剛剛和他相談甚歡的大佬開口道:“我覺得你的辦法很有意思,不錯,一會兒咱們試試,如果有不對的地方再改,不用有心理壓力。”
他是很看好蘇茂言的,到了他這個年齡,最喜歡看到的就是有資質的小輩,因為這些小輩的出現就代表了他們中醫學還有進步的希望。
所以他對於這些小輩也是非常愛護的,犯錯不可怕,改了就行,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時刻保持進步的心。
他這麼說了,其他人也紛紛表示了鼓勵。
隻是還是有人不太同意:“我不讚同,他提出的推拿辦法我聞所未聞,當然,我沒有聽過不代表這個辦法不行,但是我覺得在治療病人上麵我們應該更加謹慎一些,至少在今天的交流會上,我覺得不是很好的時機。”
說話的人也不是看不起蘇茂言,更不是針對他,而是他覺得,這種不成熟的辦法,暫時不適合直接運用到病人身上。
蘇茂言非常理解這種謹慎,這也是一位醫生需要的,他解釋道:“其實我說的辦法,屬於家傳的技術,我覺得這位患者比較合適,所以才提了出來。”
這個是真的,如果不是適合的話,蘇茂言也不會在這種場合突然提出一個大家都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那位反對的醫生道:“這樣吧,我們下來再商量,今天就彆試了。”
沒想到劉信這時候卻開口了:“我和小蘇有過一麵之緣,他在傷科推拿這方麵,很有一些心得,所以我讚成他一會兒直接試一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劉信的身上,作為首都過來的醫生,他還是很有分量的,再加上這次的交流會就是他牽頭組織的,大家難免都要給他幾分麵子。
當然,在醫學上麵,還是達者為先,所以如果劉信接下來的話不能說服他們的話,反對的肯定還是會反對。
劉信見狀笑了笑,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他直接甩出了一個炸彈:“雷鳴最近就在他那裡接受治療,他接受的治療方式裡,就有小蘇說到的家傳技術。”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就連作為蘇茂言老師的王群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雷鳴?
那個反對的醫生立刻道:“雷鳴?你說的是那個雷鳴?”
還有哪個雷鳴能叫大家都坐直了身子?不就隻有那個首都的雷鳴嘛?
劉信點點頭:“沒錯,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劉鳴,如果消息靈通一點,你們肯定聽到過他犯了頸椎病的消息。”
醫生也是會生病的,既然生病了,就得找人治療,這個一點問題都沒有,問題是,雷鳴最為中醫界裡麵赫赫有名的醫生,想找誰看病不行?
他隻要想,在座的這些大佬們還可以對他進行一次會診。
這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平常人看病,想要大佬們一起坐下來會診,那真是難如登天了,但是對雷鳴來說卻不難。
不是因為他多有錢有勢,而是因為他本人對中醫界的貢獻是十分巨大的,從業的這幾十年來,他提出來的很多東西都讓許多中醫師受益匪淺,可以說,這幾十年來中醫界不少技術的發展,都和這個名字有關係。
許多年後,雷鳴本人或許已經百年身死,但是他的名字卻會留在以後的教材裡,他的學術成果也會留在教材裡,供無數醫學生學習。
這樣的一個人,當然有資格讓其他醫生為他會診。
雖然他嘴巴壞,是個噴子,但是他的貢獻也是實實在在的,不少醫生們在這方麵還是有輕重的。
所以雷鳴為什麼會放著這麼好的資源不用,反而跑去找一個才畢業不久的醫學碩士。
難道是今天大廳的燈光太亮了嗎?他們怎麼覺得有點暈。
“是我聽錯了嗎?”一個人率先開口道,“他們在說的是那個雷鳴?”
旁邊的同樣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醫生點了點頭:“說的是那個雷鳴,那個雷鳴現在就在那位年輕人那裡看頸椎病。”
……
整個會場安靜了至少有一分鐘。
兩位患者沒有聽過雷鳴的名字,但是他們也敏銳的發現,自從那個坐在主位的醫生說了這麼句話後,所有醫生看蘇茂言的眼光都變了。
他們有點看不懂那眼神,太複雜了。
說是驚訝吧,但也不完全是驚訝,驚訝裡麵還有濃濃的不解,但也不完全是不解,不解中仿佛還有一股羨慕,但是羨慕也不是普通的羨慕,總之,這些眼神太複雜了,他們解讀不出來。
劉信見狀繼續開口,打破了現場的安靜:“雷鳴確實是在小蘇那裡看病,而且恢複的情況還不錯,照我之前對他的判斷,他是必須做手術的,但是在小蘇那裡治療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後,以他現在的情況,已經不用手術了。”
這就很神奇了,劉信本人的判斷應該不會出錯,他說雷鳴需要手術,那肯定就是需要手術的。
但是他也說了,現在雷鳴已經不用手術了,也就說明蘇茂言給與的治療是非常非常有效果的。
一個醫生咽了口唾沫道:“您去看過雷老師?”
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醫生,稱呼雷鳴為雷老師也沒有錯。
劉信點點頭:“我周末的時候去過藥王鎮一趟,目前雷鳴本人就在那裡,我對他進行了非常詳細的觸診,除了觸診之外,雷鳴還給我出示了他最近的檢查報告,頸椎的情況確實有改善。”
“這確實是我沒有想到的情況,雷鳴也給我看了一下他的診療方案,非常新穎,但是卻不止是新穎,裡麵提到的許多辦法,對我本人來說也非常有啟發。”
“我這次之所以會邀請小蘇,也是雷鳴本人的提議,當然,在我看了雷鳴的診療方案之後,我也讚同邀請小蘇,所以我們這次的會場裡,才會有了一位這麼年輕的同伴。”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連剛剛那個反對的醫生這會兒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了。
劉信和雷鳴還是不同的,劉信雖然厲害,但是從中醫界的地位來說,是完全沒有辦法和雷鳴相比的。
因為劉信隻能算是非常優秀的中醫師,但是雷鳴已經是可以把自己的成果寫進中醫教材裡的地步了。
所以劉信說蘇茂言可以試一試,還有人會反對,但是雷鳴說蘇茂言可以試一試,那麼在場就沒有人會反對。
他們都相信雷鳴的判斷。
“一會兒就讓小蘇試試吧。”剛剛還反對的醫生改口了。
雷鳴都在蘇茂言那裡把快要進手術室的頸椎病給看好了,那麼蘇茂言本人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們這會兒也想看看讓雷鳴也誇讚的技術究竟是怎麼樣的。
那位肩關節僵直的患者已經懵逼了。
這發展怎麼如此的峰回路轉啊。
剛剛不是還說不要在他身上試嗎?怎麼這會兒大家都躍躍欲試的看著他了。
確實,如果不是蘇茂言還有一個診療方案沒有說,恐怕現在大家已經想要站起來湊近去看了。
雷鳴和劉信都認可的技術,但是他們卻沒有見過的技術,究竟是怎麼樣的?
抱著這樣的疑惑,接下來蘇茂言說的尺神經損傷的治療方案,大家聽的時候也難免有些走神。
不過雖然走神了,但是這個方案顯然還是非常不錯的。
雖然不像之前的那個方案裡有非常新穎的辦法,但是穩紮穩打的風格還是走到位的了,如果要打分的話,也能打個95的高分。
比起一旁的劉茂來說,方案不僅紮實許多,甚至還周全了許多劉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劉茂本人也覺得有些臉紅。
雖然一早就有了會被蘇茂言比下去的預感,但是真正被比下去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害臊。
哎,說起來他還比蘇茂言年齡大上幾歲,也不僅僅是年齡大,學曆也比蘇茂言要高一些,但是說起來的東西竟然還沒有蘇茂言靠譜,真的是應該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學習態度和學習程度了。
另一邊,大家已經等不及想要看蘇茂言提到的新的推拿辦法了。
作為之前就見識過的劉信笑著看了眾人一眼:“小蘇就試試吧。”
哼哼哼,他當時也是被驚呆了的,現在輪到其他人了。
這麼一想他突然理解了雷鳴的心態了。
我嘗過的震驚,你們也都應該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