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之謎-08】
趙雪梅跑回宿舍就趴在床上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附近的女工都跑去安慰她，越星文給林蔓蘿、秦露使了?個眼色,兩人?也立刻跟了?過去。
跟她同宿舍的女工一邊拍著她的肩膀安慰,一邊關心地問道：“雪梅啊，警察沒有為難你吧？你怎麼哭得眼睛都腫了?？”
趙雪梅哽咽道：“沒有為難我,就是?問了?我一些?大勇的情況。”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發紅，聲音也在微微發抖：“我跟大勇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兩家是?鄰居,他大哥大嫂死後，他外出?打工,擔心阿亮年紀小，拿著錢亂花，所以，每個月他都是?把錢寄給我,讓我給阿亮買學習用品、衣服零食之類的。”
秦露小聲說道：“所以,警察是?查到大勇哥經常給你彙款,才?找你確認的嗎？”
趙雪梅咬著唇點了?點頭,她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控，一邊哭一邊說：“我跟勇哥就跟親兄妹一樣，勇哥給我寄的錢,我一分沒動全給阿亮了?。我怎麼也沒想到，勇哥來工地才?一個月，居然會掉下樓摔死！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他來這兒的，是?我害了?他嗚嗚嗚！”
一個月？這時間點,正好跟星文查到的微博小號的注冊時間一致。
林蔓蘿和秦露對視一眼，立刻抓住這個關鍵點，問道：“勇哥是?一個月前才?來工地的？不是?一開始就在這兒嗎？”
趙雪梅哽咽著解釋道：“他是?個水泥工，本來在給附近一戶人?家裝修房子，上個月正好裝修完了?。我們工地在招聘臨時水泥工，我就讓他來這裡試試。阿亮高考才?考了?280分，連大專都沒考上，他就把阿亮也帶到工地上學手藝，倆人?就一起過來了?。”
趙大勇和趙亮是?上個月才?來的工地，這一點很重要。
工人?們提到過，趙亮來的時候後勤分配宿舍讓他跟一個叫嚴凱的人?一起住，那?位姓嚴的是?張總後麵的親戚，天天在工地作威作福欺負小亮，逼得小亮迫不得已去大樓打地鋪。
林蔓蘿有些?疑惑：“為什麼他們叔侄倆不住在一個房間呢？”
趙雪梅道：“因為勇哥先來的工地，阿亮當時還在趙家村，遲了?兩天才?來。趙安明主動說要跟勇哥一起住，勇哥從小就老實木訥，彆人?說跟他住，他不好意思反對，而且，趙安明跟我們是?老鄉，他倆也認識。”
林蔓蘿道：“也就是?說，勇哥來工地後，趙安明主動拉勇哥當舍友，所以，等阿亮來的時候，就剩一間宿舍，隻能跟嚴凱住？”
趙雪梅點了?點頭。
旁邊的女工歎了?口氣，道：“雪梅，你彆太難過了?。工地上到處都在傳趙強和大勇都喜歡你，兩個人?爭風吃醋，所以，趙強才?把大勇推下樓，肯定沒這回事對不對？”
趙雪梅緊緊地攥住拳頭，滿臉羞憤：“我跟阿強早就見?過父母，準備過年回老家就領證，我跟勇哥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他倆吵架也不是?我的原因！勇哥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他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跟趙強有什麼關係？！那?些?人?真是?胡說八道，也不怕閃到舌頭！”
秦露輕聲安慰道：“雪梅姐，我們當然相信你。”
林蔓蘿道：“對了?，今天工地的事上了?微博熱搜，你看見?了?嗎？”
趙雪梅將手機拿出?來：“微博？我看看。”
她當著大家的麵打開微博，刷到首頁，熟練地輸入“工地”關鍵詞檢索，果?然看到一條#欣悅廣場工地工人?墜落身亡#的熱搜話題，點進去話題，留言數已經有好幾?萬了?。
趙雪梅愣了?愣，道：“這麼多轉發和留言？勇哥的照片，是?工地的人?拍照發上去的嗎？”
她看上去並不知情，賬號也沒有這條微博下留過言。點開微博後，見?到那?張觸目驚心的血淋淋的照片，她又?開始控製不住地流淚。
林蔓蘿和秦露對視一眼，跟她們寒暄幾?句便?轉身離開，回去將調查的結果?一字不漏地轉述給越星文。
同時，劉照青和章小年去接近趙亮，也將詢問結果?告訴了?越星文。
劉照青道：“阿亮被警察傳喚，是?因為案發時大樓裡隻有他一個人?，但警察找到了?趙大勇墜樓的地方，是?七樓的吊車，阿亮當時在六樓，現?場沒有他的指紋和腳印，加上他跟叔叔關係很好，沒有作案動機，嫌疑暫時排除了?。”
章小年補充道：“警察還檢查了?他身上的傷，確認是?被同屋的嚴凱打的，嚴凱還在警察局寫檢討，認了?錯，說是?自己那?天喝醉酒，被小孩的呼嚕聲吵醒，心煩之下就揍了?小孩兩巴掌，兩個人?在警察局和解了?。”
柯少彬扶著眼鏡道：“看來，我之前猜的他被叔叔虐待殺人?，可?以排除了?。”
越星文將這些?新線索在腦子裡捋了?捋，分析道：“趙大勇上個月來工地，跟微博賬號‘討回公道’的注冊時間一致。也就是?說，趙大勇的出?現?讓凶手產生了?曝光這件事的想法，開始計劃殺人?。”
柯少彬認真問：“有沒有可?能，趙大勇9月份來到工地，發現?大家被拖欠工資，工人?們怨聲載道，於是?他自己注冊了?這個微博小號，想幫助大家呢？”
越星文回頭看他：“微博裡有趙大勇死亡現?場的照片，他總不能自己拍自己死掉的照片發到網上。當然，這個賬號如果?是?他9月份到工地後注冊的，他把密碼告訴彆人?，兩人?合謀也有可?能。”越星文頓了?頓，“如果?這樣的話，趙大勇豈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死？”
江平策淡淡地道：“他也有可?能是?自殺。”
這句話一說出?來，周圍的同學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江平策接著說：“現?場找不到凶手作案的痕跡，監控沒有拍到除趙大勇叔侄以外的第三人?進入大樓，地下通道也沒有凶手留下的線索。要麼，凶手神出?鬼沒，籌劃已久，足夠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要麼就是?——沒有凶手。”
越星文跟江平策對視一眼，道：“如果?趙大勇是?自殺，那?監控沒拍到凶手出?入大樓；地下通道沒留下痕跡；警方在現?場沒找到第三人?的指紋、毛發等信息，將相關人?員叫去問話，又?因證據不足全部?放了?回來……這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找不到凶手留下的痕跡？
因為沒有凶手。
趙大勇自己爬上樓，自己跳了?下來，通過自殺來引起一係列的關注。
劉照青緊皺眉頭：“通過自殺來博取關注，有必要犧牲這麼大嗎？他是?趙亮唯一的監護人?，他死了?，趙亮不就成孤兒了?嗎？”
許亦深也道：“我記得趙大勇今年才?35歲吧？正值壯年，哥嫂去世後將獨生子趙亮托付給他照顧，如今趙亮沒考上好大學，前途未卜，他丟下侄
子去自殺，這不太合理。如果?他們真的合謀想找一個人?自殺來博關注，應該找那?些?家裡沒有親人?牽掛、活不了?幾?年的老人?家，才?更合理吧？”
35歲的年輕人?，還有個侄子需要照顧，跳樓自殺……這確實犧牲太大了?。
江平策道：“我跟星文隻是?提出?一種可?能性，就算隻有1％概率的罕見?事件，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越星文點頭讚同：“沒錯，分析要全麵一些?。趙大勇自殺雖然不太符合常理，但也有可?能，而且，這個結論可?以解釋目前的所有疑點。當然，凶手足夠謹慎，抹去痕跡從地下通道逃離，這種可?能性會更大。”
他扭頭看向柯少彬：“ID叫‘討回公道’的賬號來自哪裡，柯少能查到嗎？”
柯少彬道：“微博注冊是?實名製，這個人?既然籌劃已久，肯定不會傻到用自己的身份證去注冊。他應該是?買的小號，我從關注列表、還有其他幾?個小號的來源查一下看看。”
柯少彬打開電腦，他已經連上了?Wifi，打開熱搜話題裡所有的留言，將幾?個頂帖說工地欠款一事的ID全部?挑出?來，找它們的粉絲、關注列表、日常轉發……順藤摸瓜，一路往下查，居然查到，其中兩個小號都關注了?一個叫“博雅工作室”的營銷號。
柯少彬激動地說：“專門賣水軍小號的工作室！”
越星文立刻湊過去看向他的電腦屏幕：“能查到購買記錄嗎？”
柯少彬道：“工作室賣水軍賬號，說不定有專門賣號的網店。”柯少彬假裝自己要買水軍，私聊對方：“你好，我想買幾?個微博小號，請問怎麼賣？”
對方業務成熟，直接發來一個鏈接：“親，你好，我們有各種套餐哦，一次買上百個水軍號還有優惠，您可?以看看。”
是?網店的鏈接。柯少彬點進去一看，它家的賬號非常便?宜，還有各種大禮包，評論中有不少好評，也有一些?“該用戶沒有及時作出?評價”的默認匿名評論。
柯少彬飛快地掃過評論列表，找到9月份的評論，眼尖地鎖定了?其中一單交易記錄。
——9月10日，用戶（趙**）默認給出?好評。
這位用戶買的是?“新號套餐”，跟爆料微博“討回公道”的注冊時間正好一致。他在當天登錄了?微博，確認賬號密碼沒問題，然後付款，默認發了?好評。
越星文和江平策對視一眼。
互聯網時代，隻要你在網上買過東西，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柯少彬順藤摸瓜，居然精確地找到了?買賬號的人?，趙**。
雖然名字後麵的兩個字符被打了?馬賽克，但一個“趙”字，足夠讓他跟趙家村聯係在一起。點進這位用戶趙**的購買記錄，發現?他還在網上買過打折的洗發水、香皂等日常用品，以及幾?件20元左右的便?宜白色短袖。
越星文道：“果?然跟趙家村有關。”
江平策道：“姓趙的，趙強、趙雪梅、趙亮、趙安明。其中，趙強和趙雪梅被警察帶去問話，兩人?淩晨出?來偷-情，被抽煙的龍銳撞見?。假設，龍銳跟這件事無關，這兩個人?的不在場證明才?算可?信。”
卓峰立刻說道：“龍銳這個人?我接觸過，大煙鬼一個。老家是?北方的，距離A市坐火車要20多個小時，家裡有一兒一女，都在上大學。他是?個電工，出?來乾活掙一些?家用，提到死者趙大勇，他說不太熟，沒說過幾?句話。”
越星文道：“他跟死者私下沒有交集。所以，他淩晨出?去抽煙，真的隻是?半夜驚醒，煙癮犯了?，結果?出?門抽煙的時候撞見?趙雪梅和趙強在親熱，正好這段時間趙大勇死亡……會不會太過湊巧？”
江平策道：“是?有些?巧。但龍銳的背景、來曆，看上去跟趙家村沒什麼關係。”
越星文道：“龍銳沒問題的話，趙強和趙雪梅的不在場證明就是?真的，至少說明他們跟死亡案件沒有直接的關聯。趙亮這個侄子沒作案動機，剩下的趙安明，天天蹲在那?跟工人?們聊天八卦，我們目前獲得的很多趙家村相關的信息都來自他的口述。”
江平策提醒道：“他手機裡有微博，對微博的各種功能都非常熟悉。而且，趙大勇來到工地的時候，趙安明主動提出?要跟趙大勇合住一個房間，這樣，豈不是?很方便?他觀察趙大勇的作息和生活習慣？”
越星文點頭道：“趙大勇的舍友，確實是?最清楚趙大勇行蹤的人?。這個趙安明，昨天跟工人?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提到他家欠了?一屁股債，急需用錢，再不發工資，家裡就揭不開鍋了?，他如果?殺趙大勇來博關注，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條件。”
舍友確實能精準地掌握趙大勇的生活習慣，比如，他喜歡淩晨4點多早起去工地。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