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輕查來查去,卻仍是查不出一點兒謝玄重與玄學界之人聯係的痕跡來。
縱然他現在已經截斷了謝玄重的各種資金來源,但一天找不到他下手的方法,謝玄輕就一天不能放鬆。
容璟也抬眸和他對視著。指尖在桌上輕輕一點,卻是直接將謝玄重所用的手段說了出來:“役鬼。”
謝玄輕既然說查過了,那自然是仔細地查過。即便這樣還找不出對方下手的方法的話,那便隻有一個解釋——
下手的不是人,而是“鬼”
。
容國師早年不知道度化過多少厲鬼,接下《罌粟花》這個本子之後,他擔心自己對於厲鬼的了解度變差,甚至還專門去找了幾隻厲鬼,去感受它們魂體之中傳遞出的情緒。
——然後再把它們身上的陰煞之氣全部消了,塞進了輪回之路裡。
但也正因為他不久前才接觸過厲鬼,知道它們的本事,容璟隻稍微算過一卦,就能猜到謝玄重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躲過檢查,破壞了安全繩移動攪拌機。
役鬼這個詞對謝玄輕而言並不算陌生。之前他與容璟一起參加的玄學交易會上,那個名叫藍輕鴻的天師,似乎便是役鬼天師家族出身。
此時聽到容璟這麼一說,謝玄輕目光微凝,卻是下意識地思考上了,這事與藍家是否有關。
謝氏集團總部定於京市,但外至北疆南省,卻都有它的業務公司分布。
而商場上你來我往,謝氏集團能一直發展壯大,自然也免不了要得罪一些人。
現在就看……是不是南省那邊的公司招惹到了什麼人,反倒讓藍家與謝玄重聯係上了?
“你可以聯係周鬆雲,將這事與他說一遍。”容璟並未否認他的猜測,隻是抬了抬眸,淡淡地說道。
他這次起的卦,卦象並不算太明朗,但其中傳出的絲絲阻力,卻已經足夠容璟判斷整件事的因果了。
……或許他有時間,也該去南省一趟。
重生一世,容璟其實並不太喜歡插手這裡的事情。
隻是因果輪回,他在幫了謝玄輕西北江大橋一事之後,便已踏入了因果之中。
而天道看似一直阻礙著他,事實卻也未必。
眸色微微一冷,容璟忽然有些好奇,他到底是為何會在壽數全無之後,來到這個時代的。
在掌握了原身的記憶之後,容璟就在網上搜索過當年他死後,大昭朝的曆史。
謝崇確實是一個極適合做帝王的人。
昭朝初立之期,因為前朝留下的爛攤子,大部分民眾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謝崇上位之後,廣布仁政,頒發律令,借助容璟曾經留下的許多玄學典籍,改易風水,大興農牧,不過五年時間,曾經滿目瘡痍的江山便變得生機勃勃,無數經曆過戰亂的民眾也終於得以安居。
隻是謝崇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並未選納後宮,以至於在他去世之後,帝位便傳到了旁係侄子的手中。
所幸那位侄子自小便在他膝下長大,所受教育也與太子無異。在謝崇去世之後,侄子謹遵他曾經留下的律令政法,倒也是將昭朝治理得井井有條。
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時代,人民對於謝崇的印象也仍是那位千古仁君。
但不知道是因為曆代史書記錄不全,又或者是什麼彆的原因,容璟仔細看過一遍昭朝初立時的曆史之後,卻是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昭帝以青木為其塑,以命為易,及葬,遂同棺。”
即便是儘力查了史書原文,但其中諸多語句都有些含糊,似乎是有什麼事必須為之記載,卻又因為某種原因,無法清晰地記錄下來。
謝崇在後世的稱呼便是昭帝,以青木為其塑,以命為易,及葬,遂同棺……
謝崇是和什麼人做了交易麼?他既無妃子又無皇後,又是與誰同棺安葬?
史書中一切都不曾說明,容璟看過一遍之後,就將這點疑惑記在了心底。
這會兒他看著謝玄輕,心頭一動,卻是重新將這個疑點想了起來。
如果謝玄輕真是謝崇轉世的話,那麼那句以命為易……
是說謝崇用他的命格,乃至這一世的命格作為了交換麼?
而能將十世帝命毫無阻礙拿走的,人選似乎也不做他選。
……天道。
能這麼順利地拿走十世帝命的人除卻容璟本人之外,也唯有天道能夠做到。
但謝崇用這十世帝命換了什麼,饒是容璟也算不出來。
能算儘天下萬事萬物的周天卦在容璟一身靈力的支持之下,也隻能空空地落出一個空卦。
謝玄輕隻覺得容璟看向他的眼神裡似乎多了點什麼。
熟悉的懷念、陌生的疑惑、還有一絲……不悅?
他臉上難得有這麼明顯而生動的神色,謝玄輕眨了眨眼,卻是忍不住問道:“容先生在想什麼?”
——是在透過他,去懷念著誰麼?
容璟一瞬間回過神來。
隻是他這會兒對謝玄輕的身份又多了一絲把握,對他的態度未免也發生了一絲變化。
“……沒什麼。”最終,容璟還是垂眸回答道。
他掩蓋得極好,但謝家主是何許人也,自然能看出他掩藏的心思。
目光微深,謝玄輕笑了笑:“剛剛容先生盯著我看,我還以為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與謝崇亦是極為相似。
但一個是他曾經的摯友,一個卻是曾經對他言明過心意的、很有可能就是摯友靈魂轉世的青年。
容國師第一次麵對這種關係,一時有些頭疼:“……”
輕歎了口氣,容璟輕輕移開麵頰:“……你想多了。”
謝玄輕眼睫一動,不再多言。
他這次過來倒也不是真想著看劇組的籌備情況如何,在待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謝玄輕便起身告辭。
桑連雲連忙想起身送他,但程淵在一旁喝著溫水,卻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被自家愛人絆了一下腳步,桑連雲沒來得及過去,就看見那位謝家主忽然俯身,麵頰與容璟貼得極近。
“下次再見,容先生。”
他低聲說道,如以往一般向容璟告彆。
容璟:“……”
如果每次再見都這麼“驚喜”的話,那還是不要見了。
大約是謝玄輕親近的態度實在太過自然,容國師在一開始的抗拒之後,便隻能無奈地皺眉,任由他繼續。
此時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謝玄輕,卻是並未出聲。
不過一瞬,謝玄輕便又站直了身子。
幽深的目光似是不經意間落到了牧雲州身上一瞬,他輕輕笑了下,便帶著嶽豐離開了。
桑連雲這會兒也來不及問程淵為什麼拉一下自己了,起身過去親自將謝玄輕送出了醫院外麵,這才鬆了口氣回來。
“阿淵,你剛才為什麼……”桑連雲納悶地問了一聲,然後就被程淵輕輕瞪了一眼。
“你沒看出來謝家主當時是在和容老師說話嗎?”
程淵提點道。
桑連雲:“?”
他知道啊,但那不是去招呼一下的事麼?
程淵:“……”
算了,這就是個榆木腦袋。
搖搖頭,程淵起身走了一會兒。
而另一邊,牧雲州卻是靜靜地坐在位置上。
謝玄輕臨走時投來的目光他並非沒有注意到。
相反,在大家都在認真吃飯的時候,他的視線就一直在容璟和謝玄輕身上徘徊著。
容璟他……
雖然看著似乎對謝玄輕並不怎麼耐煩的樣子,但隻看他們之間的相處距離,卻是他與容璟在戲外從未有過的接近。
所以容璟身上的變化也是因為他麼?
牧雲州並不願這麼想,但是,謝玄輕的那個微笑,還有在他靠過去的時候,容璟的反應,似乎都說明了什麼。
心口有些疼。
牧雲州接下這個劇本,原先是想給自己一個肆意追求的機會,卻沒想到,他甚至還未向容璟說明自己的心意,便麵臨著失敗的結局。
但……他還是想要繼續試一試。
低下頭,牧雲州抿了抿唇,暗暗下定了決心。
劇組吃過飯後,桑連雲又特地讓眾人消了十分鐘的食,然後才拍拍手,招呼工作人員們準備下一場的拍攝。
有了美食的慰問,眾人的工作動力自然高漲,沒過一會兒,下一場的片場布置就準備好了。
容璟也從先前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在位置上坐了幾分鐘,他就起身去了化妝間,準備下一場的開拍。
拍戲的順序並非是按照劇本上的情節安排的,容璟上一場剛和牧雲州演完劇本中段的劇情,下一場卻是喬望之與鐘應弦在醫院精神科第一次見麵都情節。
化好妝,容璟朝醫院的精神科診療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