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陣沉默,又有人小聲問,“難不成以後裡頭那位真要成咱們府大小姐?這……看著也太小家子氣了,哪比得上從前那位大小姐?”
“誰說不是?你們是不知道,今天我伺候她吃飯,她居然還站起來要端菜,我奉上去第一盞茶是讓她漱口,她倒好,喝了好幾口,還說味道不錯。”那人滿臉譏嘲,嗤笑道,“真是,她這樣若出去做客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到時候,咱們阮家可真要成了彆人笑柄了!”
“噓,裡頭那位到底是夫人親生女兒。”有個年長說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那燈火通明屋子,搖搖頭,“都散了吧。”
她們走後,一個瘦弱丫鬟便跑回了屋子。
阮雲舒正坐在床上做香囊,瞧見自己貼身丫鬟鶯兒進來,忙放下手裡東西,急問道:“她們都說了什麼?”
她本意是讓鶯兒去打聽外頭那些人對阮妤不回來有什麼想法,還有母親現在怎麼樣了,可鶯兒是市井裡實誠人,問什麼就說什麼,把外頭那幾個丫鬟說話一五一十都和人說了一遭,見阮雲舒臉色蒼白便走過去,很不高興撇嘴道:“姑娘,她們一點都不好,咱們還是回去吧。”
“還是青山鎮好,老爺夫人也好,比這裡人好多了。”
“姑娘,咱們回去吧。”
說完見阮雲舒不開口便去扯她袖子,和從前一樣,隻是還沒晃一下就聽人厲聲斥道:“閉嘴!”
手停在半空,鶯兒怔怔地看著阮雲舒,似是沒想到阮雲舒居然會吼她,眼睛瞪得大大,一臉不知所措模樣。
阮雲舒也反應過來了,臉一白,解釋道:“鶯兒,我不是……”她想去拉她手,可鶯兒卻有些害怕地瑟縮了下肩膀,還倒退了一步,從前親密無間主仆倆第一次生了嫌隙,阮雲舒心裡焦急,但此時也沒心情哄她,隻能精疲力儘地說,“罷了,你先下去吧。”
鶯兒遲疑地看了眼阮雲舒,還是應聲告退了。
等她走後,阮雲舒沉默地坐在床上,屋中燈火通明,可她心裡卻一片陰霾,如雷雨之前陰天一般,卷翹睫毛在白玉般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外頭風吹枝葉,而她放在床邊手一點點握緊。
鋒利指甲壓著血肉,她卻好似感覺不到疼。
她第一次這樣恨一個人,雖然阮妤根本沒有做錯什麼,如果不是因為母親,他們兩家根本不會抱錯,甚至於,她還享受了阮父阮母十多年疼愛……可她就是恨她!
憑什麼阮妤從小就能錦衣玉食,憑什麼她能和彆人品茶賞花,走哪都被人簇擁著!
明明……
明明這一切都應該是她!
她才是阮家大小姐,她才應該是金尊玉貴知府小姐!
平日溫柔如秋水剪瞳般眼睛劃出一道銳利光芒,阮雲舒目光晦暗,緊咬著銀牙,她既然回來了就絕不會離開!阮妤能做到,她也能做到!不,她會比她做得更好!
……
翌日。
徐氏經曆了一晚上休整,總算是緩過來了。
她對阮妤感情其實很複雜,五歲前不管不顧,權當作沒這個人,那會阮妤還想討她歡心給她摘花拿吃,奶聲奶氣喊“阿娘”,可她隻是冷冰冰地看著她,甚至還有一回把人推倒了,現在阮妤胳膊上還留著一塊愛心大小疤痕,就是她造成。
後來她想關心人了,阮妤卻不要了。
這十多年,她們母女從未說過一次體己話。按理說,現在這樣狀況,雲舒回來,阮妤離開是最好不過事了,但她心裡就是有個疙瘩,這個疙瘩太大,就連自己親生女兒也沒法解開。
臉色還是不大好。
但也沒再像昨天那樣陰沉了。
盛嬤嬤剛要給她布置早膳,外頭就有人傳,“大小姐來請安了。”
乍然聽到這麼個稱呼,徐氏本來還有些萎靡不振臉一下子就來了精神,脊背挺直,眼睛發亮,聲音都帶了幾分急切和欣喜,“快傳!”
可簾子拉起,看到進來是阮雲舒,徐氏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
阮雲舒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請了安便溫聲細語喊她,“母親。”
徐氏回過神,到底是自己親生女兒,她也是疼惜,把失落藏於心中,她笑著和人說,“快起來。”親昵地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柔聲,“怎麼起那麼早。”又讓盛嬤嬤再備一份碗筷。
“我聽說阿娘昨夜沒睡好。”
盛嬤嬤剛端來碗筷就聽到這麼一句,腳步一頓,朝徐氏看去,果然見她臉色難看。她皺了皺眉,但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阮雲舒仍是那副溫柔模樣,一邊說,一邊從腰間拿出一隻香囊,同人說,“這是我給阿娘準備香囊,您回頭放在枕頭邊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徐氏難看臉色在瞧見這隻香囊時重新緩和下來,她感慨道:“還是雲舒貼心。”
她說著接過香囊,剛想拿到鼻下嗅下裡頭放著什麼,卻突然覺得鼻子很癢,然後就打起了噴嚏,一個接著一個,怎麼都停不下來,盛嬤嬤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接過那香囊一聞,肅起一張臉,轉頭質問阮雲舒,“姑娘,您在裡頭放了什麼?”
徐氏還在不住打噴嚏,臉色都漲紅了。
阮雲舒不明白這是怎麼了,訥訥起身,“就,就是些安神冰片和槐花啊。”
話音剛落就見徐氏翻了眼白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