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阮家燈火通明,可這本該屬於一家三口享用晚膳溫馨時刻卻靜得有些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妤才訥訥問道:“所以您意思,是要過繼?”
阮母看了一眼阮父,見他沉默不語又低頭抹淚,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阮家祖上有規定,金香樓隻能交由大房來處理,從前是你譚家叔叔幫你父親操持,可上個月,你譚叔叔病逝,現在金香樓無人主事,你爹他……又得教導他那批學生。”
聲音漸漸消失,但也足夠阮妤聽明白這樁事了。
他爹好友,也就是他祖父義子譚耀原本替爹爹打理金香樓,也因此能讓爹爹可以開書齋教書育人,可就在上個月,譚叔叔病逝,哥哥又不願意接手金香樓,索性離家出走,造就如今這個局麵……現在情況,要麼哥哥回來接手金香樓,可問題是誰都不知道哥哥去了哪裡。
要麼爹爹把書齋交給彆人,自己去打理金香樓。但這個顯然不現實,她爹就連病中都放心不下他那群學生,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還有一個就是過繼族中適齡孩子,比如她堂兄阮卓白。
這是前世阮妤不知道事,但她確想起一件事……
前世爹娘先後離世,哥哥回來時候就被她二嬸斥罵,說他不孝,還夥同族人讓她哥哥在一張契約上按了手印,讓他放棄接管金香樓……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金香樓重要性,隻聽說最後是堂兄阮卓白接手了。
不過很久以後,金香樓還是回到了哥哥手中。
至於這其中發生了什麼,那個時候她已遠在長安,並不知曉,隻知道哥哥後來重振金香樓名聲,讓它如從前一樣,開遍整個大魏。
先不說哥哥去哪了,也不管金香樓歸屬事,光看她爹娘樣子,就是不想過繼。
她索性直接開口詢問,“阿爹,阿娘,你們心中是怎麼想?”
“我們……”阮母看著阮妤,沉默一瞬還是說道:“我們當然不想過繼,我跟你爹又不是沒孩子,做什麼去過繼人家孩子?你堂兄是不錯,我們也是真喜歡他,但這種喜歡跟自家孩子還是不一樣。”
想到以前叫她“大伯母”人要改叫“娘”,她這心裡就彆扭極了,而且她也不想讓庭之回來看到這副局麵傷心。
“爹爹呢?”阮妤又看向阮父。
阮父搖了搖頭,沉聲,“我自然也不希望。”
既然爹娘都不希望,這事就簡單多了,阮妤重新笑起來,“那簡單,我來接手就是了。”正好她也不知道做什麼,管理酒樓算是她老本行,要是哥哥以後回來想接手,她再還給他便是。
“你?”阮父、阮母愣住了。
阮妤挑眉,笑得坦然又自信,“怎麼了,阿爹、阿娘不相信我?我以前管理鋪子、莊子,還有下麵奴仆,起碼也有百來號人,還是……”她稍稍一頓,看向阮父,仍笑著,“還是阿爹覺得女人管不了酒樓?”
“當然不是!”阮父立刻反駁。
他雖然本性傳統,卻並不愚昧,加之年少在外進學,要比留在青山鎮人有眼界多了,在青山鎮,大部分女人一生就是出生長大到適齡年紀成親嫁人然後生兒育女,可在青山鎮以外還有許多女人過著不一樣人生,當初他進京科考客棧就是一位婦人開,旁邊茶攤、早飯鋪也都是女人開,便是阮家祖上也曾有過女人當家做主。
既如此,他又怎會覺得女人打理不了酒樓?
他隻是……太驚訝了。
“阿妤,我知道你以前在阮家有打理鋪子和管教下人經驗,可打理酒樓並不輕鬆。”阮母先張了口,對她而言,打理酒樓什麼實在太累了,她怎麼舍得讓阿妤吃苦?“而且如今留在金香樓都是跟著你祖父老人了,他們可不似尋常下人,你要打理金香樓不僅得會管賬管人,還得讓他們信服你。”
譚耀是阮家義子,對於阮家而言也算是半個家人了,可即便如此,當初他替老爺管理酒樓時候也沒少被人刁難。
也是後來手藝出師了,這才被金香樓那些老人接納。
阮父也跟著歎了一句,“老一輩人認死理,要是他們不認可你,就不會服你,之前你譚叔叔進金香樓是先做學徒,後來出師了得到認可,他們才肯聽他話。”
阮妤聽明白了,這是要從廚藝上征服他們。
“這簡單。”她在滿室燭火下揚起笑臉,眉眼疏闊,唇角微翹,“我給阿爹阿娘做幾道菜,你們嘗了再說?”正好聊了這麼久,桌上菜也涼了。
她一向是說做就做性子,當即就收拾好菜肴往廚房走。
“阿妤……”阮母起身想阻攔,卻被阮父攔住了。
“你做什麼?”她皺眉回頭。
阮父望著阮妤身影,那個身影明明看起來那麼瘦弱,風大些就能把她吹倒,可她邁出去步子卻是那樣堅定,好似山海風暴也無法阻攔她前行道路。
“你還記得你知道阿妤才是咱們女兒時候,說那句話嗎?”
他突然發問讓阮母愣了一下。好一會,阮母才回過神,她想起那日知曉此事後,她撲在阮父懷裡,哭得心腸都要碎了,她還記得那日她說,“要是阿妤願意回來,她要什麼我都給她,她想做什麼我都同意,隻要她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