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是在江陵府的酈園舉行。
這裡風景獨佳,視野開闊,一向是富貴人?家最喜歡遊玩的地方,春日可?以在這踏青采花,夏日來此避暑,還可?泛舟采蓮,若到秋冬日還能來這泡溫泉……如今把這地方用來給?眾人?比賽,還請了不少名流富紳來此觀賞,不說彆的,光這入門的票錢就賺了不少了。
這酒樓比賽,每三年舉辦一次,勝者可?去京城比賽,若能在京城取得名次,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不僅能夠覲見天子,日後番邦來朝,保不準還能被請去宮裡做菜。
這可?是能流芳百世的美名!
享譽的不僅僅是這家酒樓,更是整個江陵府。
可?惜——
這麼多?年,江陵府勝出?者從未能在京城拔得頭籌。
這會外?頭已是一片熙攘之態,專供酒樓準備休憩的後院也?十分熱鬨,阮妤因?為剛剛在外?頭和來觀賽的祖母、爹娘說了會話,到那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其餘酒樓早在一刻鐘前?就全部到了。
幾?十間江陵府最出?名的酒樓,大?的小的都?混在一起,自是吵鬨非凡,而外?頭小廝一聲“金香樓阮老板到”,卻愣是把原本吵鬨不已的裡屋弄得十分安靜。
屋子裡,無論是站是坐,是假寐休憩還是攀談交流的人?全都?停止了原本的動作?,循聲朝外?頭看去。
眾人?看到大?開的門外?逆光走來一行人?,起初並不能瞧得太真切,是離近了才能看清。
站在最前?頭的是個女人?,若辨年紀也?不過十七,但誰都?不會把她當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來看待。而她身後站著的兩人?,一個白眉白須,厚厚的嘴唇一直緊抿,向下壓著,一看就是個嚴肅且不好相與?的老頭,另一個從前?性子倨傲,走起路來都?抬著下巴,最近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變得沉默卻更加不好分辨情緒起來。
與?他們的沉默截然不同。
阮妤穿著一身鵝黃色繡百花穿蝶長?褙子,因?為還未出?嫁,頭發並未全部梳起,但也?打扮得乾練清爽,底下一條蔥綠色的牡丹裙隨著走動泛起無邊漣漪,在這滿室幾?乎都?是男人?的
地方猶如一道春日裡最明媚的光,照得整間屋子都?變得亮堂起來。被這麼多?人?看著,她也?麵不改色,甚至還能揚起一抹笑盈盈的弧度,頗為有禮地朝眾人?點了點頭,笑道:“抱歉,我來晚了。”
酒樓的座位都?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
最前?頭的自然是這幾?年每次都?拿第一的珍饈齋,坐在那的便?是寧家二爺寧裕,他旁邊的位置還空著,正是阮妤要坐的地方,而阮妤旁邊便?是杜南絮。
與?滿室其餘人?或打量或探究或欽羨驚豔的目光不同,杜南絮的目光仍是平和溫柔的。
她麵向阮妤,和她對視時便?抿唇一笑。
阮妤和杜南絮雖然隻有過一麵之緣,但對她的觀感卻十分不錯,這會自是也?毫不遮掩地朝人?揚唇一笑,走過去和人?打招呼,“杜老板。”
“阮老板。”杜南絮也?起身朝人?一禮,而後指著身邊位置,同她溫聲說,“阮老板坐吧,再過會就要開始了。”
阮妤笑著頜首,要入座的時候看向另一邊仿佛還在假寐的中年男人?,笑著和人?打招呼,“寧叔叔好。”從前?阮、寧兩家經常來往,阮妤對這位寧二爺自然也?熟。
這位寧二爺在她印象中一向是個溫和有禮的男人?,十分包容晚輩。
不過說來也?奇怪,阮妤一向不喜歡這位寧二爺,即使是在這些事之前?,或許是因?為這位寧二爺表現得太滴水不漏,反倒讓人?覺得不舒服吧。
寧裕聽到這道聲音才不緊不慢地睜開眼,待看到阮妤,便?如平時一樣,溫和含笑地和人?打招呼,“是阿妤來了啊。”又隱含關切地問,“阿妤如今可?好?”
阮妤笑道:“自然很好,若不然今日我也?不會和寧叔叔坐在一道。”
她說的時候一派天真無邪,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卻讓寧裕喉間莫名一哽,在商場上如魚得水的男人?第一次被人?弄得啞口無言,偏偏身旁少女還一副沒?察覺的模樣,笑盈盈地撫裙入座了,還問他,“寧叔叔覺得我說得對嗎?”
他身後的兩人?沒?寧裕那麼好脾氣,怒視阮妤,一副要發作?的模樣。
阮妤卻一點都?不怕,側對著寧裕
等著他的回?答,寧裕看她一眼,最後還是撫著胡須笑道:“不錯。”
話音剛落,便?有人?過來請他們了。
仍是珍饈齋的一行人?先出?去,那些人?出?去的時候,除了寧裕之外?,目光頗有些陰陽怪氣地看了阮妤一眼,直把張平看得神色更為陰冷起來,阮妤倒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剛要出?去就聽到杜南絮小聲提醒,“我看他們眼神不對,你要小心。”
她是第二次參加這個比賽,早在之前?就見證過這些平靜風雲下的刀光劍影。
阮妤聽到這話,心裡驀地一軟,這是杜南絮第二次提醒她了……她笑著抿起唇,那雙杏眼也?慢慢彎了起來,看著杜南絮柔聲說,“等比賽結束後,不知可?否有機會請杜姐姐喝杯酒?”
不是杜老板,也?不是李夫人?,而是杜姐姐。
杜南絮聽得一怔,但很快,她也?揚起一雙笑眼,頜首,“當然。”
兩人?一道往外?走。
至外?頭的時候,被各自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阮妤今日沒?有下廚的意思,便?交待了張平和屠榮幾?句,然後便?跟杜南絮去了休憩區,她們身前?是裁判席,身後是觀賞席……她遠遠和自己爹娘還有祖母跟阮靖馳、霍如想等人?打了個招呼,便?跟杜南絮入座了。
剛剛入座就瞧見裁判席上有個人?不大?高興地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抬頭一看,卻是坐在正中間的阮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