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 172 章(1 / 2)

先前有人過來傳話,道是霍青行來了。

阮妤便掀了?簾子從裡頭出來,站在榮壽堂外?等人。

此時正值黃昏,薄暮還未徹底落下,她抬頭,能看到天空被晚霞劈成兩半,一半是趨向昏沉的深藍色,一點點,一點點變得越來越昏暗,像是要把整個天空都拉到黑暗中,再把銀河掀出來。一半卻像是美人臉上的胭脂,從深藍色的那端一點點逶迤開來,照亮了?半個天空,也照亮了?這還未點起燈籠的阮府後院。

阮妤站在門外,身後是大開的兩扇紅色漆門,兩盞嶄新綴著平安結的大紅燈籠在她頭頂隨風飄蕩,而身前卻是修葺得十分精美的花園。

這時日,紫蘿花開得正好,隨風一吹,猶如紫色的瀑布。

萬事萬物都是好的。

她身旁站著先前同她一道出來的歲秋,見她目光一眨不眨看著那條夾道,歲秋不由低聲笑她,“不過才半日沒見,您倒像是隔了?三秋一般,虧得老夫人沒瞧見,不然指不定該怎麼笑話您呢。”

阮妤笑笑,沒答話,依舊翹首看?著遠處,她跟霍青行是才分彆半日,也並非第一次帶他見祖母,的確不該如此緊張。

可畢竟今日與以往不同。

今日他不僅是以她未婚夫的身份來拜見祖母,更是以故去丹陽郡主之?子來見他的姑姥姥。

若說血緣情分,他與祖母才是真血親。

她如此迫不及待且如此激動,不過是高興霍青行又多?了?一個真心疼愛他的親人。

而且歲秋還有一話說錯了?。

若非怕落人口舌,此刻站在這處的,遠不止她。

歲秋本也隻是調侃,不必她答,而且見她這般,她心中也高興。她要虛長阮妤幾歲,也算是看著阮妤長大,想她從前行坐得體,完美到幾乎挑不出一絲差錯,卻也讓人覺得疏離。

哪像如今?

愛說愛笑,鮮活的樣子讓人一看?就喜歡,這位霍公子還真是有本事,歲秋心中如此感慨。

“來了。”

身後小丫鬟輕喊一聲。

阮妤本就一直看著那處,自是第一眼就瞧見了?朝這走來的霍青行。

他一身蒼青色圓領長袍,腰上墜著的玉佩荷包還是她從前送給他

的那一份,兩側花葉繁茂,而他走在其中卻不沾半片,頭頂豔光斜射,他被晚霞籠罩,步子是一貫地從容。

霍青行也瞧見了?阮妤。

原本溫和的眉眼在瞧見站在大紅漆門外的紫衣女子時,眉眼立時含了幾分笑,沒說話,隻到近前謝過為他引路的小廝才看?向阮妤,溫聲,“進去吧。”

阮妤自是笑著應好,想和從前似的去牽他的手,又想他那副古板性子,索性一笑,“進去吧,祖母等你?許久了?。”

霍青行應好,同她一道進去。

歲秋見二人並肩,更是笑容滿麵,並著其餘幾個小丫鬟落後兩步,簇擁著他們二人往裡頭走。

榮壽堂外?沒一會就空了?一通,隻餘剛才給霍青行引路的小廝還呆站在原地,小廝不過十三,因生得機靈,平日便專做引人送客的活,在阮府幾年也算是見過不少貴客,卻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真摯的道謝,一時杵在原地忘了?離開,等終於回神抬頭,隻瞧見兩個離去的身影,那兩個身影,一個頎長挺拔如青竹,一個纖穠合度如牡丹,青竹清貴,牡丹孤傲,本不該長在一處,可小廝遠遠看?著卻覺得他們實在是般配極了?。

他目露驚豔之餘,心中也不由稱歎一句“郎才女貌”。

最初阮小姐定下這門親事,闔府上下,誰不私下說道幾句“可惜”,歎她低嫁。

也是,原本阮小姐定得可是忠義王世子,如今卻隻能嫁給一個沒了?雙親的讀書人,那會西院那位小姐可沒少笑話阮小姐,說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在這樣的大事上昏了頭。可隨著時日越長,這些聲音卻是越來越少了?,到如今更是欽羨居多?。

先不說這位霍公子連中二元,還被莊相賞識,便說這位霍公子的品性相貌,那也是萬裡挑一,便是比之?那些王孫貴族也是不差的。

更何況他待阮小姐還是這樣的千依百順,幾回見麵都能見到他溫柔妥帖的一麵。

嫁夫婿不就圖個快活順意?

門第再高,若活得不自在,也是憋屈,倒不如像這樣事事皆由自己說了算。

想到剛剛那一聲溫和的道謝,小廝撓了?撓頭,竟比從前得了?那些貴人的賞還要高興,咧著嘴走開了?。

可也沒走出幾步就瞧見了?站在夾道隱於園中望著這處的阮雲舒。

“大小姐。”他連忙斂了?笑,跑過去給人請安。

阮雲舒眨了眨眼,回過神,目光落在麵前的小廝身上,見他眉梢還隱著一份笑,柔聲問道:“怎麼這麼高興?”

她在下人堆裡是一貫地溫柔,小廝也不怕她,笑答道:“隻是覺得霍公子脾氣真好,阮小姐嫁給他真是好福氣。”說完覺得這話不對,又搖搖頭,“不對不對,阮小姐也好,他們是……”

到底沒讀過多?少書,小廝想了半天才眼睛一亮,喜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天造地設嗎?

阮雲舒想到前世兩人的結局,心中不由嗤笑一聲,麵上卻不顯,仍是那副溫溫婉婉的模樣,和人話彆一句便轉步朝自己院子走去。

她這一路還是得路過剛才的花園。

先前在這心神驚震的阮東山早不見人影,不知道是繼續出去應酬了,還是做什麼去了,阮雲舒也不在意,繼續一路穿花拂葉往前慢慢走著。

腦中思緒卻沒有一刻是斷的。

她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醒來,上輩子她被阮妤揭露殺害阮老夫人的事,差點沒被阮妤直接弄死。

她尤記得那是一個冬日。

連著下了?幾日雪,地上的積雪直接漫過了?人的腿,她被人綁到了阮妤的彆院,那個女人坐在鋪著繡著富貴榮華軟氈的太師椅上,華服高髻,金釵搖曳,膝上還蓋著用上好白狐皮製成的毯子,兩隻修長的手輕輕交握,掌下底下是一隻手心大小的手爐,垂著一雙淡漠至極的眼看她。

她旁邊的高案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氣味熟悉,令她聞之色變。

而她——

她被幾個婆子按著肩膀跪在雪地中,半身都陷進了?雪中,拚死掙紮也掙不脫。

明明她才是王妃,一品誥命,人人欽羨仰慕的忠義王妃!可每每碰到阮妤,她總是卑微得一如最初見到她時的模樣。

隻是最初見到阮妤時,她是自卑大過恨意,而那會卻是恨意滔天之餘還夾雜著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阮妤竟真敢殺了?她!

阮雲舒記得她那會又怕又恨,跪在雪中像個瘋子似的又吼又叫,可坐在廊下的阮妤卻

隻是目光淡淡地看著她,連與她多?說一句都不願,隻朝身後下人遞了?個眼色,便立刻有人端著湯藥向她走來。

如果不是徐氏及時趕到,隻怕那日她真就要死在阮妤的手中。

可活著的境況實在也沒有好多少。

殺人的事被揭露後,她又被徐之?恒知曉當日兩人睡在一起的真相,徐之?恒本就不喜她,那之後更是厭棄了?她,當日就驅馬離開了?長安。

蕭氏心中憤恨她以這樣的手段進了?王府,害了她的兒子,對她動了一頓家法給了?她一紙休書,把她趕出王府不說還四處散播謠言。

從前人人欽羨的忠義王妃就這樣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想回家,可徐氏那會被她氣病了?,整日昏昏沉沉,根本管不了?事,阮東山怕開罪徐家和霍青行更是不敢讓她回家,她剛到家門口,下人就把門關上了?。

至於她那位好弟弟就更加不用說了?。

他一向隻知道為阮妤奔前走後,哪裡記得她才是他的親生姐姐,知道是她害死祖母,又是她屢次陷害阮妤,阮靖馳差點沒把她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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