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 187 章(1 / 2)

位於涼州的一處民宅。

不算明亮的屋中,霍青行坐在床邊,低著頭,小心翼翼握著一方帕子擦拭阮妤的手,那雙從前白淨柔軟的手如今滿是鮮血,都?是從阮雲舒和徐氏身上?帶過來的。

鮮血染紅了帕子,也弄臟了清水。

即使擦乾淨,那隻?手也不複從前的白嫩,木簪粗糙,阮妤雖然傷了阮雲舒,自?己卻也沒討到什麼?好?,此時那手指上?布滿著細碎的痕跡,斑駁不堪,他微擰長眉,拿過一旁的膏藥,放輕動作替她抹藥。

剛抹好?,門就被人敲響了。

許是知道阮妤還沒醒,那敲門的聲音放得很輕,霍青行把阮妤的手重新放進被子,又替她掖好?被子才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蕭常等人,見他出?來立刻拱手。

蕭英看了一眼他的身後,壓著嗓音,蹙眉問,“夫人醒了嗎?”

霍青行搖頭,“還沒。”多日不曾歇息好?,他的聲音早就啞了,聽著外頭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和兵甲聲,又沉默抿唇。

早在兩?刻鐘前,徐之恒率領黑甲軍攻進涼州,打了晉王一個措手不及,可晉王早在半個月前就已在城中屯好?兵,雖然事先沒有防備,但也立刻反應過來,兩?軍已經對上?了。

“外頭形式如何?”霍青行問。

“徐世子手握捉拿晉王的聖旨,城中已有不少?將士繳械投降,隻?有晁建帶領的五千兵馬還誓死保護晉王。”蕭常簡言意駭把外頭的情?況交待一遍,又掃了一眼隔壁的屋子,低語,“徐世子那邊遣人來傳話,請阮將軍過去,可……”

可現?在誰敢去喊阮庭之?

他們是半個時辰前移到這間民宅的,請了大夫給暈倒的三人診治,夫人沒事,隻?是心力交瘁才會暈倒,休息會就好?了,那位阮夫人雖然兩?處受傷,但到底沒傷到命脈,休養一陣子也無大礙,唯獨那位阮小姐……是下定主意尋死的。

簪子沒有要?了她的命,可那道劍傷,即使華佗在世也難救她。

兩?刻鐘前,大夫搖頭從房中出?來,報了死訊,阮將軍當即癱坐在地,要?不是主子過去把他強硬拖到房中,估計他還要?在院中一直坐

著。

“我去吧,讓他好?好?休息。”霍青行發了話。

程遠等人立刻皺眉,蕭常更?是直言道:“您也許久沒有休息過了,何況晁建帶領的不過區區五千兵馬,徐世子一個人也能應付,您從前又沒上?過戰場,何必親自?過去?您若不放心,我去便是。”

霍青行身上?還是來時那一身青衣,他一直都?沒來得及更?換,滿身風霜,神情?也有些疲憊,可他的態度卻十分堅決。

目光越過圍牆,霍青行沉聲,“我該去。”不是我要?去,而?是我該去。

這一場戰爭說到底也是源於他和他的生母,無論?如何,他都?該親自?去一趟,斷然沒有旁人在外頭浴血奮戰,而?他在這坐享其成的道理。

唯獨擔心阮妤。

他回頭,看那陋室昏燈,女人依舊枕榻而?眠,未被吵醒。鬆氣之餘,低聲吩咐,“你們留在這照顧好?他們。”又叮囑蕭英,“你去裡頭守著,她若醒來,隻?說我很快就回來。”

他性子溫和,平日沒有一點架子,十分好?說話,可但凡下定主意,除了阮妤還真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如今阮妤尚未醒來,蕭常等人即使不願也隻?能答應。

隻?蕭常又添了一句,“我陪您去。”

霍青行皺眉,剛要?開口,蕭常就咧嘴一笑,一副不羈模樣,“屬下改不了您的決定,您也沒辦法讓屬下安生待在這裡,這裡有蕭英、程遠還有其他兄弟,可您身邊卻沒人。”

“若夫人醒來,知曉您一個人出?去,肯定也不會安心。”

霍青行看著他,見他眉眼之間俱是堅決,知道即使不讓他去,回頭蕭常也會偷偷跟上?來,隻?能答應,“……走吧。”他又看了一眼屋中的阮妤,而?後一言不發,抬腳往外走去。

……

涼州城內差不多已經算是安定下來了。

半刻鐘前,晁建大軍不敵黑甲軍已帶著晉王棄城而?逃,此時涼州大小街巷都?被黑甲軍包圍,霍青行手握令牌,問了徐之恒所在的地方,便和蕭常各尋一騎朝涼州城十裡外而?去。

望不到儘頭的戈壁荒漠,兩?軍於數丈之外分庭抗之,一邊是徐之恒率領的黑甲軍,他在大軍之前,也是一身黑

甲,踞高馬,握紅纓銀槍,此時正神色淡漠地望著不遠處,聽到身後動靜,他偏頭一看,待瞧見霍青行的身影,微微蹙眉,“你怎麼?來了?”

李璋就在他身邊,聽到這句熟稔的詢問也側頭看去,瞧見霍青行,目光卻有些躲閃,不似從前那麼?自?然,但還是朝他一頜首,喊了一聲,“明光。”

他是在徐之恒和霍青行離開長安的時候才知道此事的,不顧旁人阻攔,領著親衛趕赴涼州,終於在今日聯係上?了徐之恒的隊伍。

縱使他如今還無法跟明光坦然相處。

但明光是他的好?友,對他更?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在知曉之後還坐視不管。

霍青行沒想到李璋也在,還在最前麵,長眉微皺,擔心他出?事,但也知曉以他的脾性,既然來了就絕不可能躲到人群裡去,隻?能把擔憂壓到心裡,驅馬到兩?人身旁,各打了個招呼後說了個大概,然後便望向不遠處。

相比徐之恒這裡的從容。

對麵晁建帶領的大軍就真的落魄多了。

他們都?是得到消息後逃出?來的,有些人連盔甲都?來不及穿上?,一群人以圍圈的方式把晉王包圍在其中,不少?人身上?都?流著鮮血。

看不到晁建和晉王,應該是在最裡麵。

“找副盔甲給他。”徐之恒猜到霍青行為什麼?來,沒有讓他離開,隻?跟身後一個將士發話。

聽人應聲退下,又朝身邊看了一眼,將士明白他的意思,往那邊喊道:“降者生,戰者死!現?在繳械投降,還能留你們一命!”

“混賬!”

晁建見身邊將士竟真的猶豫起來,怫然大怒,“你們真以為他們能放了你們!亂臣賊子,焉有活命的道理!不如隨我殺了這群人,再?領兵北上?,扶持殿下登基,屆時榮華富貴,數之不儘!”

他氣喘如牛,臉上?身上?都?是鮮血,就連握著長劍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左胳膊處一道破開盔甲的劍傷是之前護送晉王離城時被徐之恒所傷,他的手臂至今還有些發麻,手中的重劍幾乎抬不起來,他隻?能死咬著牙,把長劍橫放馬背,以此抵消一些力氣,也不至於讓旁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可我們就這

些人,如何能護送殿下北上??”

“即使僥幸贏了,可從涼州至長安還有幾百裡,路過那麼?州府,我們這點兵馬怎麼?夠?”

“而?且——”一些將士對視一眼,聲音更?輕了,“我們也不想當亂臣賊子。”

他們之中許多人至今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前陣子,晉王忽然屯兵於涼州,前幾日,又有從長安來的人拿來聖旨,可聖旨上?說了什麼?,他們根本不知。

今夜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城門突然被破,緊跟著是一群以前從未見過的將領闖進涼州。

都?穿著黑色輕甲,騎西域寶馬,手中的弓.弩長劍也要?比他們鋒利許多……如從天而?降的神兵,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當場拿下,而?他們雖然逃離了涼州,但身後是緊追不放的黑甲軍,前方是望不到頭的沙漠,此地馬兒難行,還有許多流沙,若是一不小心踩進流沙坑中,他們照樣活不了。

“我們是大魏的將士,不是大魏的賊子,若我們出?事,我們的家人怎麼?辦!我,我不要?做賊子!我,我要?活!”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將士,他臉上?都?是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此時蒼白著一張臉往外驅馬,儼然是一副要?投降的模樣。

可還不等他驅馬離開幾步,就察覺到背部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看到身邊那些人驚恐到不敢置信的眼神,而?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探究竟,就從馬上?摔了下去。

晁建收回長劍,鮮血從尖端滴答滴答落下,他寒著一張臉掃向四周,沉聲,“誰敢做逃兵,下場就和他一樣!”

四周將士不由打了個寒噤,卻也真的不敢再?往外撤逃,隻?是看著晁建和晉王的目光也不似原先那般忠誠,而?是帶著懼怕。

“殿下,請您先率領其餘兵馬朝賀蘭山去,那裡易守難攻,他們絕對攻不上?來!”晁建衝李泓說道。

“你呢?”

“屬下留兩?千人為您殿後!”晁建此人凶狠嗜殺,軍中將士尊他卻無法敬他,加上?他臉上?還有一條刀疤,看著十分不好?惹,可看到李泓望過來的目光,他咧嘴一笑,竟安慰起人,“您放心,屬下絕不會讓那

些逆臣賊子傷了您!”

李泓沉默看他。

半晌,他低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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