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其人,以前是個小吏,沒跟過有名的先生,祖上也不是詩書傳家。
朱元璋還在郭子興麾下受夾板氣,紅巾軍在外名聲還是匪徒的時候,李善長獨身叩開軍營大門,專門指著朱元璋投靠。他有這個膽色,身手當然也不差。
朱元璋開局勢力很弱,還沒有個根據地。李善長總是跟著朱元璋東奔西跑,替朱元璋運糧,偶爾人手不夠的時候,他自己也得搭把手。
朱元璋起初打仗的時候,都是集中自己麾下那為數不多的兵力全員出擊。李善長偶爾留守時,還要帶著寥寥無幾的兵力打守城戰。
當後期朱元璋人手漸漸充裕,每一場戰役開打前,都有一大堆謀士充當智囊團,李善長的能耐就顯得沒那麼突出,大部分時候留守大本營了。
但從朱元璋開始當老大,到大明建國,人手也沒充裕幾年。
被朱元璋這樣壓榨的李善長,看上去衣袂飄飄弱不禁風,脫掉了廣袖長衫,那一身的腱子肉估計不比武將差多少。
現在能進入朱元璋核心領導層的文人就李善長一個,其他都是武將,大多還是和朱元璋一個縣、一個村、一條街上出來的大字不識的窮兄弟。
要和這群人和諧友好的交流,李善長早就練就了遇事不決先物理說服,再口頭說服的本事。
常遇春至正十五年,即陳標出生那年才投靠朱元璋。那時候李善長的脾氣已經好了許多。他也沒有機會和李善長共事。
所以,他第一次被李先生爆捶。
跟著李善長一同過來的幾個武將一邊幫李善長撿書,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哎喲,好久沒看見李先生揍人了。”
“李先生的力氣還是那麼大。”
“那是自然,當時俺跟著李先生守城的時候,李先生能一隻手扛一個沙土麻袋。”
“聽說李先生能和大帥對打不落敗?”
“那肯定是謠言。李先生隻是力氣大了些,動作都是花架子,認真打打不過咱們。”
“啊?難道你還要和李先生認真打?不是站好被李先生打嗎?”
陳標手動緩緩把下巴合上。
原、原來李先生這麼厲害嗎?
李善長把常遇春扣地上,並騎在常遇春身上給了他兩拳後,才放下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袍站起來。
“剛回來就惹是生非,大帥還說讓你回來修整一兩個月,給你一個立大功的機會,讓你單獨領軍去攻打衢州。就你這性子!能擔此重任?!”揍完之後,李善長才開始講口頭上的道理,“標兒,過來,彆害怕。”
陳標挪動到李善長身邊,抓住李善長暴揍常遇春的手。
不害怕,不害怕,我一點都不害怕。
常遇春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不斷揉著腦袋在地麵上撞出來的大包,對李善長點頭哈腰道歉。
雖然他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先道歉就對了。
這可是李善長李先生。
現在朱元璋聲勢逐漸浩大,雖然有名氣的文人仍舊對朱元璋挑挑揀揀,但投靠朱元璋的人也不少。所有投靠朱元璋的人,都是由李善長先考察其品行能耐,再推薦給朱元璋。
就算常遇春已經是朱元璋麾下“大將軍”,對上李善長也慫得很。畢竟他在至正十五年才投靠朱元璋。
“標兒,發生了什麼事?李叔幫你做主。”李善長摸了摸陳標的腦袋。
常遇春有苦難言。李先生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先揍我?!
武將們紛紛笑著走過來。
“標兒,幾個月不見,又大了一圈。”
“虎頭虎腦,看著就聰明。嘿,趁著陳老大不在,咱們把陳老大存著的壇子肉全吃光。”
“你想被老大揍,儘管試試。”
“唉,那個鼻青臉腫的不是文正嗎?標兒,你就讓文正帶你出門玩?他身手那麼拉,保護不了你。下次來找叔叔我。”
“找你個屁,你身手也不咋樣。”
跟在李善長身後處理軍務的武將,顯然都是住和陳標同一條街的“淮西將”,即朱元璋當時被郭子興奪了兵權後,跑老家招攬來的窮兄弟們。
他們雖然沒和“陳國瑞”親近到像湯和、徐達一樣有事沒事就去陳家蹭吃蹭喝的地步,但和陳標往來也不少。
陳標依次和叔叔伯伯們打招呼後,用短句子裝嫩,條理清楚地將今日“我和哥哥們見義勇為,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件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李善長擠開一眾淮西將領,把陳標抱起來揉揉。
哎喲,我的心肝神仙童子標兒少爺啊,又聰明又乖巧又善良,可招人疼。
李善長抱著陳標,對常遇春罵道:“你臉呢!”
常遇春:“……我隻是路過,真的隻是路過,沒有幫小玉出頭的意思。”
想想也知道,能和藍玉打架的肯定也是大帥麾下小將,他吃多了撐著才會插手。頂多藍玉打輸了,他回來操練藍玉一番,讓藍玉打回來好嗎?!
陳標歪頭:“小玉?”
淮西將領之一的鄭玉春笑著為陳標解釋道:“這位是和你鄭叔同名的厲害大將,常遇春。文正揍的那個小子叫藍玉,是常遇春夫人的弟弟。”
陳標好奇地打量常遇春。
常遇春是陳標為數不多記得的明初人。穿越後,他自然也悄悄打探了一番常遇春的事。
很意外的是,常遇春居然不是朱大帥的老鄉,而是至正十五年,也就是自己出生那一年才投靠朱大帥的前盜匪。
常遇春不是朱大帥的親家嗎?陳標疑惑極了。難道常遇春之後非常厲害,所以才和朱大帥成為親家?
陳標年幼,今年才開始走出家門圍著玄武湖這一圈轉悠。對朱大帥麾下眾人的消息都是聽第三人說。
今天他還是第一次直麵記憶中寥寥無幾的明朝有名曆史人物,不由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陳標打量常遇春的時候,常遇春也在打量陳標。
他知道朱大帥麾下有一個很神秘的將領叫陳國瑞。
陳國瑞不常領兵打仗,甚至不常出現在眾人麵前,主要任務是做生意替朱大帥籌集錢糧。
現在軍中糧餉越發富裕,朱大帥占領的地方越來越繁華,據說陳國瑞的功勞不小。那個神秘的將領顯然是朱大帥心腹中的心腹。
他同樣成為了朱大帥的心腹,卻沒有接觸過這個人。
陳國瑞的存在,一直是常遇春心中一根刺。
這根刺並不是說常遇春嫉妒陳國瑞什麼的,而是他居然沒見過陳國瑞,這說明他在朱大帥心中的地位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高。
現在常遇春終於接觸到了神秘的陳家人。
那些打仗本事不如自己的淮西將領們圍在陳標身邊,顯然這群人都和陳家人很熟。
就我不熟。
我還是朱大帥指腹為婚的兒女親家,就我不熟。
常遇春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瞪了陳標一眼。
陳標:“……”這人瞪我一個小孩,有什麼毛病嗎?難道他還能記恨我一個小孩召喚來李叔,把他腦袋砸出了一個大包。
陳標拉了拉他家文人李叔的衣領,理直氣壯告狀:“李叔!他瞪我!眼神好凶!”
李善長幽幽看向常遇春。
常遇春趕緊狡辯:“我沒有!我眼神就是這麼凶!”
李善長冷哼了一聲,把陳標的腦袋往自己懷裡按了按:“他沒有瞪你,就是表情凶。乖,彆看他,晚上會做噩夢。”
常遇春:“……”那是陳國瑞的兒子,又不是你李善長的兒子,你這個反應是不是過分了!
陳標軟綿綿道:“我不怕。”
他從李善長護著他的手臂中探出腦袋,看向街道一旁。
陳文正性格魯莽,李保兒當然不放心陳文正單獨帶陳標玩耍,每日也一同出門。
在陳文正打架的時候,李保兒帶著幾個陳家的家丁將被藍玉欺辱的父女倆護在身後,現在正冷眼看著藍玉和常遇春。
常遇春掃了那群瑟瑟發抖的百姓一眼,又看向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