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醒來後,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她轉頭一看,陳標在自己床邊搭了一個小床,正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
“夫人,你醒了?餓了嗎?標兒給你在廚房裡熱著牛奶蛋羹。”
馬秀英的視線順著聲音移動,朱元璋在她床腳處放了一個小桌子,點亮了一盞油燈,正挑燈夜讀中。
馬秀英開口,聲音沙啞:“你們怎麼在這?”
朱元璋笑道:“這不是怕你身上有傷,醒來沒人,會害怕嗎?”
大夫說馬秀英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失血過多,讓朱元璋和陳標過幾日再來看望。
女人生孩子除了有血汙,還不可避免有排泄反應。雖用濕布擦了身體,但仍舊不算太乾淨。
大夫阻止朱元璋和陳標早早看望馬秀英,也是為馬秀英著想。
他雖很少進產房,但一些富戶會在家中女人生產時請他在產房外候著,隨時救治產婦和新生兒。
大夫經常看到有些男人和正生產的女人感情挺好,女人生產完之後,第一時間就衝進去,然後看著肮臟和血腥大倒胃口,留下心理陰影。
有些男人很快調整好心態,也有的男人從此厭棄了女人。
身為大夫,他知道人性是最不能考驗的東西。
大夫先找了借口支開朱元璋,讓人幫忙把馬夫人的身體擦拭乾淨。
哪知道,伺候馬夫人的老婦人們正在幫馬夫人擦拭身體,朱元璋和陳標就闖了進來。
朱元璋一手兒子,一手提著熱水桶:“你們粗手粗腳!彆弄痛我夫人,去去去,我來!”
陳標坐在朱元璋胳膊上,對著大夫拱手:“我和爹換了一身被開水煮過的衣服,手和臉都用酒精擦拭過,不會讓娘的傷口發生感染。”
大夫:“……”他做的那麼多準備全白費。
朱元璋幫馬秀英翻身,陳標小心翼翼給馬秀英擦拭身體。
爺倆一邊照顧馬秀英,一邊啪嗒啪嗒掉眼淚。那神態,說不是親父子都沒人信。
大夫搖搖頭,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燦爛笑容,步履輕快地去藥房配藥。
朱元璋和陳標幫馬秀英擦拭好身體,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後,小懶豬陳標立刻倒頭就睡,朱元璋精力充沛,承擔了守夜的責任。
馬秀英明白了情況後,眼底蕩漾著溫柔和笑意:“謝謝國瑞,辛苦了,”
朱元璋放下書本,走到床頭扶起馬秀英,在馬秀英背後墊了個軟枕頭。
陳標喜歡睡軟枕頭,不愛睡瓷枕玉枕,他們也被陳標帶著愛上了軟枕頭。
“我生的孩子如何了?我剛聽到生了兩個兒子,就控製不住睡了過去。”馬秀英道,“他們身體可還好?”
朱元璋道:“很好。老四雖然腦後被夾出了一條杠,但不影響健康,長大後留了頭發就看不出來;老五身體瘦弱一些,但精神特彆好,嚎得特彆有勁。雙生兒難養,我先給他們取了狗兒和貓兒的賤名,等他們周歲後再改名。”
馬秀英鬆了口氣,道:“賤名好,賤名好,好養活。”
朱元璋道:“大夫徹夜守著他們倆,夫人不用擔心。要不要吃點東西?”
馬秀英搖搖頭:“不餓。我再睡一會兒。”
朱元璋喂馬秀英喝了一點熱水,把睡得死死的陳標抱到床上,讓馬秀英揉了揉戳了戳,然後扶馬秀英躺下。
陳標睡著了就一動不動,隻要小胸口起起伏伏。
朱元璋把陳標塞到馬秀英被窩,和馬秀英並肩睡著。
馬秀英的臉貼著陳標軟乎乎的臉頰,聞著兒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快入睡。
朱元璋伸了個懶腰,挑亮了燈火,繼續看書。
陳標第二日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娘的床上,腦袋歪歪:“我夢遊了嗎?”
朱元璋滿臉嚴肅:“對!你半夜突然爬到你娘床上,嚇我一跳!”
陳標十分憂慮:“我是不是該去找大夫看看?”
正坐起來洗臉的馬秀英噗嗤笑道:“標兒,彆聽你爹胡說。是你爹把你抱上來的。”
陳標臉一垮,對著他爹的方向揮拳擊打空氣,做出威脅的動作。
朱元璋哈哈大笑。
聰明兒子有時候卻蠢兮兮的,他說什麼兒子都信,肚子都笑疼了。
“娘!”馬秀英坐在床上,就著盆子洗漱乾淨時,陳樉一邊大聲叫嚷,一邊衝了進來。
他衝得太急,進門時被門檻絆了一下,咕嚕咕嚕滾到了床腳。
朱元璋再次哈哈大笑,肚子都笑疼了。
馬秀英和陳標焦急地異口同聲道:“樉兒,沒摔疼吧?”
陳標從床上跳到地上,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赤腳扶起陳樉。
陳樉站起來,使勁晃了晃腦袋:“不疼!”
陳標仔細檢查陳樉的身體。陳樉除了一處手臂外側有些紅,其他部分都沒傷著。
他鬆了一口氣:“走路小心些。”
“嗯。”陳樉點點頭,聽朱元璋還在嘲笑他,他氣得低下頭給朱元璋來了一頭槌。
朱元璋一隻手就抵住了陳樉的腦袋,繼續嘲笑二兒子,氣得陳樉哇哇叫,連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都忘記了。
馬秀英看了一會兒熱鬨,才製止父子二人的胡鬨。
為了照顧馬秀英,陳標給自己和陳樉都請了幾天假。陳標要上的課,由被強製休假,真閒得慌的葉錚和宋濂代上。
陳樉說自己已經是大孩子,可以照顧三弟弟。所以每日和陳棡一起睡覺。
但是,他第一天和陳棡一起睡,就晚上多喝幾杯牛奶,尿床尿了陳棡一身,陳棡氣得不斷朝他二哥吐口水。
現在陳樉和陳棡雖然睡一間屋,但沒睡一張床。
陳樉不太明白生孩子是什麼。但看到爹和大哥都很緊張,他也不由安靜下來,當了一段時間的乖寶寶。
今天聽到可以見到娘了,他早飯沒吃就急匆匆跑來,難道主動撲到馬秀英懷裡黏糊糊地撒嬌。
陳標的表情慈祥極了。
二弟麵對父母時總是有些傲嬌,明明很想和父母親近,卻總板著一張不願意被管教的臭臉。
難得看到弟弟坦率地向娘撒嬌,陳標十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