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下達詔令,同意胡廷瑞的請求,安撫胡廷瑞,收胡廷瑞之女入房中,並承諾若登基,定封胡廷瑞之女為貴妃。
以此為交換,胡廷瑞麾下原本沒有解散和改造的軍隊卸甲入改造營,胡廷瑞自身免於改造,成為徐達副將。
胡廷瑞舊部隱患終於解除。
不過胡廷瑞此刻還是識時務了。在朱元璋收他女兒入房後,他就寫信給朱元璋剖析內心,說女兒跟隨朱元璋就是她的福氣,不需要承諾什麼;他又主動卸甲,願意入改造營,和丁普郎、傅友德一樣改造結束再重新領兵。
朱元璋心中的膈應終於散了一些。
丁普郎和傅友德歸服朱元璋後,胡廷瑞就是陳友諒麾下最後一員徐壽輝舊部大將。現在為陳友諒領兵的都是陳友諒舊部和親戚,他幾乎已經與徐壽輝勢力剝離。
胡廷瑞的歸順極具政治和戰略意義。自此,陳友諒非嫡係將領幾乎望風而降,朱元璋不廢一兵一卒,便輕鬆蠶食陳友諒從徐壽輝手中繼承的領地。
陳友諒發現現狀後,就將徐壽輝舊部手中兵力收攏到嫡係將領手中,放棄部分領地,在武昌團成一個刺蝟球。
陳友諒氣數未儘。朱元璋沒有大船,在水戰上較為弱勢。
因此朱元璋和陳友諒的戰爭,進入短暫的休戰期。
朱元璋在應天繼續發展經濟,時常去其他領地巡視和監督井田製的推進,並執行新的商稅政策和教化政策。
應天小學的黑板隨著朱元璋的腳步,傳遍了朱元璋的領地。
隻是一塊小小的不起眼的黑板,居然讓朱元璋麾下書院的教學效率得到了極大提高。之後,黑板被商人們帶到了華夏南北,帶上了遠航的海船,帶到了海外,傳遍了世界各地。
海外對華夏最了解的事,除了馬可波羅在遊記中寫的遍地黃金,就是華夏人的學校裡早就用上了黑板,一個老師可以教導非常多的學生。
那華夏人一定很有知識,是智慧的民族。
沒打仗了,自家爹娘還是時常出差。
陳標看著已經會走路的狗弟弟貓弟弟,惆悵極了。
他爹本來說,等狗弟弟貓弟弟滿周歲就取一個正式的名字。
但他爹太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又說沒靈感。
於是他的四弟五弟還是狗弟弟貓弟弟,沒有正式的名字。
陳標想著他爹說“下次一定”,看著狗弟弟貓弟弟的眼神充滿憐惜。
不知道他的四弟五弟什麼時候才能有大名。這個爹真的太坑了。
更坑的是,整個陳家除了陳標自己,連馬秀英都沒覺得晚給陳狗兒陳貓兒取大名有什麼問題。
不見他表兄李文忠叫了十幾年的李保兒,才有了一個正式的大名?
雙胎難養活,賤名好養活,沒什麼問題。
陳標見家裡沒有人站在他那邊,隻能摸了摸兩個弟弟的小臉蛋,悲傷地告訴弟弟們,大哥幫不了他們。
陳貓兒蹭了蹭陳標的手心,乖巧極了。
狗弟弟抓著陳標的手晃來晃去,並試圖順著陳標的手臂往上爬,凸顯一個何為活潑過頭的狗子。
陳標製止住狗弟弟順著胳膊往上爬的舉動,哭笑不得把四弟推了個倒仰:“等你長大了,恐怕比老二老三還令我頭疼。”
陳狗兒被推倒了也不生氣哭鬨。他在床上滾來滾去,抓住什麼都能玩,精力充沛無比。
陳貓兒則打了個哈欠,靠近陳標,依偎在陳標身邊沉沉睡去。
“大哥!我們回來啦!”
“噓,小聲點,五弟剛睡著。”
“哦,大哥!我們回來啦!!”
“……”
陳貓兒被吵醒,嗚咽著哭出了聲。
陳貓兒一嗚咽,正玩得腳丫玩得開心的陳狗兒也跟著嚎。
而故意吵醒弟弟的壞哥哥陳樉、陳棡則拍手大笑。
陳標按著額頭,半晌無語。
又是弟飛弟跳弟吵弟鬨的疲憊一天。
陳標筋疲力儘,正好又到秋日,氣候涼爽,他便和表兄李文忠去視察城郊工匠場,看看水泥的製作情況。
李文忠此番回應天,是為了成親。
朱文正接到洪都的妻子宋氏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李貞終於對兒子的婚事上了心。
李貞原本想著在自家村裡尋一個知根知底的老鄉。
朱元璋當皇帝後,李貞就是外戚。
李貞書讀得不多,戲曲看得不少。在戲曲中,外戚飛揚跋扈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李貞不僅自己十分低調,也不願意讓李文忠娶家世太良好的女子,以免將來卷入朝堂紛爭。
因此朱元璋給李文忠選的文臣武將之女,都被李貞婉拒了。李貞鐵了心要給李文忠選個農婦。
李文忠這樣一個在戰場上屢立戰功,已經有名將之風的年輕將領,得知此事差點哭出聲。
還好在馬秀英勸說下,李貞最終同意給李文忠選一個耕讀世家的小家碧玉。那女子長相不錯,讀過幾本書,勉強算得上知書達理。
李文忠雖然羨慕朱文正有如此美好的妻子,但小家碧玉也比農婦好多了,他便認了。
不過同齡兄弟之間難免攀比,他心裡還是十分難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連自家爹娘都勸不動,陳標作為晚輩,無法對李貞的決定指手畫腳。
他隻能陪伴在犯了婚前恐懼症的李文忠身邊,每日帶著李文忠去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轉移李文忠的注意力。
陳標本以為,水泥這麼厲害的東西,一定能讓李文忠的注意力從娶妻上轉移過來。
哪知道,李文忠這心情,就像是被冰封的深穀,陳標怎麼捂都沒用。
陳標無奈極了。
他道:“庚帖都互換了,你這麼難過又有什麼用?你要不滿,就該之前咬死了不娶妻。姑父還能綁著你入洞房不成?”
如今已經飽讀詩書,頗具文人氣質的李文忠癟嘴道:“我爹為了我付出那麼多,我不能不孝。”
陳標頭疼極了。
李文忠無法接受現實,又不願意反駁李貞,完全隻是到處丟情緒垃圾。若不這是自己唯一的表兄,陳標真不想理睬李文忠了。
最終,陳標出餿主意:“那要不要我為你給未來表嫂送信,讓你們婚前培養一下感情?說不準準表嫂雖然出身較低,但內在是個有趣的人呢?你不能因為出身就看低她啊。”
李文忠想了想,點頭:“說得也是。”
其實他不是看不起未來妻子的出身,他隻是心裡那該死的勝負欲作祟,不想弱朱文正太多。
陳標都主動插手此事,願意為他送信,他再矯情下去,確實不好。
這封信,是李文忠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讓自己接受這件事,拋棄無謂的勝負心攀比心,以後好好與妻子過日子。
李文忠絞儘腦汁寫了詩句,又從自己積攢的戰利品中選了一柄在逃走的元朝官員庫房中得到的極具海外風情的彩色寶石花黃金發梳,並用黃梨木的漂亮盒子裝好,才交給陳標。
陳標無語極了。
他看著表兄滿臉抑鬱滿心惆悵,還以為表兄會敷衍準表嫂。表兄這不是很積極嗎?
準表嫂張氏家中祖籍也在濠州,父兄都是讀書人,早早就在郭子興麾下當文吏。
後朱元璋占領應天,他們也安家應天。
現在這家老人因為早年顛簸,身體不好,已經在家休養。其兄在江南行省平章政事邵榮手下當文吏,職位並不起眼。
陳標以邀請準表嫂賦閒在家的父親去應天小學當教職員工為由,拜訪張家。
邵榮正好也在張家。
雖張家長子隻是邵榮麾下一不起眼的文吏,但這文吏與朱元璋義子、陳國瑞外甥李文忠聯姻,也就值得邵榮去家中一坐了。
陳標得知邵榮在張家後,本想第二次再去拜訪,但被邵榮親自邀請,便不好離開了。
邵榮身為平章政事,隻論韓宋給的官職,是朱家軍中第二高的人,名義上的朱家軍二把手。
邵榮本身也是一個屢立戰功的將領,與徐達和曾經的常遇春齊名。
朱元璋占領應天後,非重大戰役,如和陳友諒死磕,他很少親征,而是將精力轉移到內政上,離開應天,也多是去巡查領地。
朱元璋領地分散各方,並不完全相連。若他不經常去巡視,很容易失去對領地的控製。
朱元璋不親征的時候,邵榮、徐達、和曾經的常遇春便是朱元璋經常派遣,代替他出征的將領。
又因常遇春在朱元璋渡江占領應天時才歸順,徐達在朱元璋回鄉募兵時才跟隨,和朱元璋同年投奔郭子興的邵榮,無疑是朱元璋所領這支紅巾軍中的老資格,聲望更甚。
朱元璋也給其許多優待,對其十分尊重。邵榮所領兵力為朱元璋麾下最多。
不過朱元璋雖重用邵榮,但比起後來直接投奔他的人,朱元璋對邵榮敬重而不親近,因此邵榮並不知曉陳標的身份。
邵榮重視陳標,隻是因為陳標是應天府的小先生,和非常神秘的朱元璋麾下兼任錢袋子和影子元帥陳國瑞的兒子。
邵榮好幾次想要與陳國瑞拉近關係,但陳家雖會給他送上厚禮和言辭懇切的道歉信,但從未接受過他的好意。
朱元璋又對陳家保護極嚴密,不允許麾下將領私自接觸陳家,邵榮與常遇春一樣,都與陳家很不熟悉。
常遇春就罷了。他知道自己資曆淺,倒也沒什麼多餘念頭。
邵榮身為濠州紅巾軍老資格,朱元璋不準他接觸陳家這件事,一直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