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的山洞,與外麵的淒風苦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火堆前烤火的眾人看著山洞外的狂風暴雨,臉上都帶著一抹濃濃的後怕和感激。
而這些感激在被分到一份份肉沫米粥時,達到了頂峰。
這感激的人自然是薛宗羲。
小明珠的薛爹爹。
“爹,他……他是從哪兒來的啊?!”
薛明珠捧著香噴噴的肉沫米粥,看著一個鐵塔般的精壯漢子,為薛家忙前忙後,隻覺得自己在做夢。
還是一場美夢!
難道,這一切隻是她的幻覺?她其實已經死翹翹了!?
要不然為何,她現在沒在外麵淋雨吹風,反而是在這山洞中暖暖的烤著火堆喝著熱乎乎的肉粥?!
“快喝吧……這粥可是拿精米熬的,應該是熬了一個多時辰了,這米都熬開花了,米油都熬出來了,肉粒也都爛成了肉糜……”,可最適合小孩兒喝以及他們這些體質虛弱的人補身了。
“你看你哥就沒那麼多問題,都喝了三碗了。”
薛母眉間的憂愁已全部散開,眼中笑意盈盈,全是舒心。
老爺安排的後手總算起作用了!
看著薛明珠眼巴巴好奇的模樣,薛爹爹一邊讓她喝粥,一邊給她解釋。
原來,前來接應他們的漢子是薛爹爹一早就安排好的人。
漢子叫李山。
父親早亡,是寡母拉扯著長大的。
後來李山母親病重,李山便在大街上插標賣首自賣自身,隻為換十兩銀子為母治病,薛爹爹感念他是孝子,便送了他十兩銀子,讓他為母治病。
可惜,李山的母親積勞成疾,藥石難愈,銀子都沒花完,便已經去世了。
李山用剩下的錢為李母風光大葬後,便來找薛爹爹以仆人自居。
無論薛爹爹怎麼推辭都沒用。
薛爹爹無奈隻得收下了他,卻並未給他仆人的身份,也未登記奴籍。
這次,薛爹爹預感到薛家將大禍臨頭,於是,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薛爹爹讓李山帶著馬車和物資藥品在撫寧驛站等著他們,剩下的路程將會全程照顧薛家人直至寧安。
李山原本是在撫寧驛站等的,可是,今日一大早兒的,天色陰沉,李山就擔心薛家人會被雨澆到半路上,因此,提前便來這個山洞等著,還熬好了粥,備好了藥,打算在這兒守著薛家人。
看著這天快要下雨了,便趕著馬車想迎一迎。
沒想到,正好在風雨前接到了他們。
於是,便將眾人領到了這個山洞之中。
升火、分粥、分藥……上至差役下至犯人,都照顧得十分周到。
堪稱雪中送炭之舉了。
一向難以侍候的差役們在李山奉上了醬牛肉、燒雞、好酒和大把的銀票後,總算默認了李山的存在,對薛家人這不同的待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肉粥熬得十分到火候。
濃稠、順滑,帶著梗米的清香和淡淡的肉香,鮮美無比,溫溫熱熱的肉粥化為一股熱流,從胃裡往四肢百骸遊走,空落落的胃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有了飽的感覺,好吃得薛明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爹爹好棒!
果然是她娘看上的男人!
“可是,為什麼爹不讓李山在京城外就等著她們呢?!”
吃飽喝足的薛明此時宛如一隻憨態可掬的貓咪。
若是,李山在京城外就接應他們,他們一家人這一路上也就不用吃這麼多的苦了。
而這次,薛爹爹卻沒有回答薛明珠,而是,點點她的小鼻尖,笑眯眯的逗著她道:“你猜呢?”
“因為不讓?!”
薛明珠眨眨眼睛。
她畢竟是學曆史的,曆史上,被流放的名臣可不少。
可無論是誰,都好像沒有不受苦的,更沒有從出京開始就照顧著的。
縱然家裡有再大的能耐,被流放了也是罪臣。
臣子總不能剛出京就打皇上的臉。
她知道的。
很快,薛明珠就不糾結這個事兒了。
不管怎樣,李山來了都是好事兒。
這代表著,她的小腿再也不用遭罪了,她不用用她可憐的小腿丈量到寧安了,她可以坐在馬車上坐著、趴著、睡著到寧安……她也再不用啃窩窩頭了,她可以喝肉粥、吃大白饅頭、她還可以吃肉……
嚶嚶……穿過三個多月了,第一次覺得活著真好。
她的苦難終於要結束了。
這麼一想,薛明珠就心酸得忍不住想流淚,然後,哭著哭著便帶著淚花和高翹的嘴角睡著了。
彆人都是席地而睡,她是幾個月來第一次睡在了厚厚的棉褥上,睡得那個美就彆提了,幾乎是剛一沾到棉褥上,就開始往被裡拱。
薛母在一旁看得心裡難受,直抹眼淚。
薛爹爹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一切都會好的……”
薛母抹乾了眼淚,倚在薛爹爹的懷裡,欣慰的笑道:“是的……一切都會好的……”
今夜對薛家所有人來說,都是值得高興的一天。
對於其它的犯人來說,也是高興的一天。
也許是那一碗熱熱的肉粥、也許是李山的出現,他們看到了一種叫希望的東西。
雖然,後半段路程也許也不容易,但是,他們莫名的有了活下去的信心,不再心如槁灰,一心想死了。
還是活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