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破房子怎麼能住人?!
她家小時候的豬圈都比這個好!
比這個結實!
這玩意兒……薛明珠甚至不敢大口喘氣,生怕喘氣聲大了,就把這破房子給吹塌了!
薛明珠瞪著漂亮的杏眸,一個勁兒的運氣。
薛母臉色也很是難看。
給他們分的房子十分的偏僻,已經到了外城的邊角,再往外一點兒,就出城了。
這也就算了,可分來的房子根本就不能住人,這怎麼算?
雖然現在才八月份,可是,寧安這鬼地方跟京城根本不能比。
京城的八月正是秋風送爽的好時節。
可是,寧安這地方竟然已經有了寒意了。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也仍然抵不住這刺骨的冷,她覺得這裡的八月比京城的十月還冷呢。這破房子住不得人,那他們一家人今天晚上要住哪裡?
難道,睡在馬車上嗎?!
馬車上又不能生火!
而且,他們好不容易、千辛萬苦的到了寧安,也重新獲得了自由,不說好好慶祝一下吃上頓好的,可也不能再露宿了不是?
薛母習慣性的去看薛爹爹,“老爺,要不然你明天去找找差役,看能不能給換個好點的?”,至少能住人不是?
這天眼看著就快黑了,今天找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等明天了。
實在不行,就先去內城找找看有沒有客棧,先對付一晚上。
這個時候,薛母就份外的慶幸自家老爺早早的就打理好了一切。
若是此時他們身著囚衣,又分文無有,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還未等薛爹爹說話,從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十分爽朗的大嗓門,“你們是新到吧?不用找他們,沒用的。這寧安的空房子,幾年不住,就都是這個樣子的,再換也是一樣的。”
薛家人好奇的回望過去,見在他們身後不知時站著一位婦人。
這婦人應是本地人。
穿著寧安當地特色的粗藍布的棉裙,這棉裙看起來頗有厚度,一看就很暖和,頭上挽著圓髻,發髻上插著一隻油得發亮的銀簪子,渾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天生一幅笑麵,讓人一見便容易心生好感。
論夫人外交,薛母自認沒輸過誰。
當初她還是個貨娘的時候,就自由出入府縣衙門後院,遊刃有餘;入了京之後,她也從沒在其它官家夫人麵前,拖過自家老爺的後腿,向來都是左右逢源,應對自如的。
現在,有個寧安本地婦人向他們釋放善意,薛母抿了一下鬢角後,極其熱情的迎了上去,兩個婦人就這麼攀談起來了。
隻留下薛家男人們麵麵相覷。
尤其是薛成林,一見到薛母臉上那熟悉的笑容,便開始頭疼。
無數次,薛母在家招待各位官家夫人,他都早早的躲出去,這些夫人們太能說了,比五百隻鴨子還要吵。
可是,現在是在寧安,他家剛分到的破房子外麵,人生地不熟,他能躲哪兒去?
隻能硬著頭皮強撐。
薛明珠?!
薛明珠還在對她家的破房子運氣呢……
“真的嗎?!那可太感謝你了……這天眼瞅著就黑了,我還正愁晚上是不是要去睡客棧呢……這可真是遠親不如近鄰啊。等我家房子修好了,能住了,他嬸子可一定要過來喝暖房酒啊……”
遠處傳來薛母驚喜的笑聲,原本的陌生人迅速升級成了‘他嬸子’。
薛明珠緩緩轉頭,水汪汪的杏眼裡滿是迷惑。
她運氣的這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被自家老娘哄得笑眯眯的大娘是誰?!
不過,很快,薛明珠就知道這大娘是誰了。
這大娘夫家姓王,她自己姓秦,是元康十三年流放過來的,夫家原本是江蘇沐陽縣縣令。那年沐陽大水,二十萬振災銀從上貪到下,到沐陽縣令手裡隻有二萬不到,王縣令在官場之上不得不同流合汙,因此也拿一千兩,剩下的用於振災了。
後來,貪汙之事被曝了出來,王縣令就被推出當了替罪羊。
王秦兩家傾家蕩產才保住王縣令的一條命,被叛了流放到了寧安。
這些年,王縣令深感官場險惡,相互傾軋,因此,冷了心腸。來到寧安後,便絕了再入官場的心思,在寧安做起了先生,家裡還有幾個鋪子,因此,王家的日子在寧安過得還算滋潤。
看著眼前這整整齊齊的五間青磚大瓦房和一大片綠油油的菜園子,薛明珠覺得王秦氏還是太謙虛了。
這哪裡是滋潤呢,這是相當的滋潤呢。
這就是她夢想中的日子啊!
薛明珠原本興致勃勃,充滿憧憬,可是,一想到自家那個風一吹就要倒的獸皮破屋,頓時就精神萎靡了。
王秦氏給薛家人分了兩個屋子,讓家中唯一的一個傭人給他們燒水做飯。
薛母也熱情的拿出了她們僅剩下的米麵糧油交給王秦氏,這其中甚至還有一包醬牛肉、一隻燒雞和十幾個雞蛋,請她給做頓好的,算是接風。
王秦氏也是個痛快人,也沒推辭,就收了下來。
隻是看著這些吃食,心中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對薛家人猜測不已。
都是流放的犯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
她就是出門倒些水,就正看到這一家人在看著自已家不遠處的那個空了許久的破房子發愁,看那模樣應該是剛被流放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