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1 / 2)

那日柳泉海回去後,第二天就打了個電話到孟家,想給孟老先生說一聲,他挖掘到了子弟書的繼承人,畢竟他老人家也很關心曲藝文化傳承,不單單是相聲。

孟老先生高壽都九十多了,是當今相聲界輩分最高的老前輩,可以說見證了相聲的興衰。從撂地賣藝的年代,到能進茶館裡,單獨開相聲園子,再到後來有了電台相聲,電視相聲,乃至而今的日漸式微。

打他這裡往下三、四輩兒的兒孫,也都是說相聲的,徒子徒孫就更是多了去了,真正的相聲世家,桃李滿天下。

接電話的是孟老先生的孫子,同為相聲演員的孟靜遠,他和柳泉海徒弟曾文做了二十來年搭檔,關係親厚,自然和柳泉海也熟識。

“靜遠,老爺子醒著麼?”柳泉海難掩興奮地道,“我昨兒個可是有奇遇,遇到一個會唱子弟書的小孩兒,還是個兩門抱,也是咱們相聲門的,台風還有些肖似老爺子,非常穩當。”

孟靜遠先是驚喜,“真的假的?這,這一年輕人是打哪學來的?”

柳泉海將昨晚的遭遇複述而來,將欣賞之情展露無遺,“雖說是個海青(沒有師承),但實在難得!我想把他帶去,見見老爺子,讓老爺子品一品,他那子弟書唱得如何!”

孟靜遠歎了口氣,說道:“正想和您說,爺爺近來病情反複,下不得床,如今在靜養著,見不得客。”

柳泉海的笑容頓時斂住了,這把年紀了,年輕時又吃過苦,老來病痛難免,他隻得轉達一下問候,希望老爺子保重身體。

孟靜遠又問了問齊涉江的事,他對這人的經曆也頗為好奇,聽說柳泉海會把人帶到徒弟開的相聲園子,就問明了日子,決定去見一見。

轉過天去,孟靜遠探望老爺子,見老人家精神頭尚可,就輕聲把這麼個人說了說。

孟老爺子神色一振,“那你要找到人,爭取把子弟書保護下來,這是珍貴的傳統曲藝,多少鼓曲,就是從這裡發源的。”

“我會的,爺爺。”孟靜遠見爺爺說多了氣喘,忙給他順了順。

孟老爺子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又回到了遙遠的時光。

子弟書啊,師哥也會唱子弟書,一邊給他擦臉,一邊練習著唱腔。但自從失散,再也沒見過,直到多年後知悉師哥早已離世。於是,他以為子弟書最後的傳承也跟著一起被埋葬了……

真好,原來子弟書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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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涉江平時在公寓裡,也不是完全閒著,他還不會上網,但是看電視、看報紙,也是在汲取新時空的知識內容。

柳泉海約了他出去,李敬還跟著一起去了。

一開始李敬挺震驚的,夏一葦居然支持齊涉江講相聲了,但後來他也理解了,甚至開始琢磨起來,既然這樣,完全可以一洗Jesse花瓶的名聲啊。

柳泉海徒弟叫曾文,他的相聲園子不是那種茶館式的,而是劇場式,賣門票,每晚有演出。

他和孟靜遠雖然成名已久,也不時去演出,憑他們的名氣,不說火爆,好歹收支平衡,能給演員們發工資。

齊涉江和李敬到的時候是下午,不到演出的時候,曾文和孟靜遠正在給徒弟說活兒,柳泉海和他們也是前後腳便到了。

老頭們和齊涉江到角落去說話,曾文和孟靜遠對這年輕人可太好奇了,按照柳泉海的說法,他的單口相聲功力完全像是一個成熟的藝人,這難道也是在海外磨煉出來的嗎?

柳泉海的孫子小柳也跟著來了,他沒湊過去,被園子裡其他演員給圍住了,多是和他年紀相仿的青年演員,平時都熟識。

“怎麼的,那不是那誰麼,菠蘿台的那誰,他媽是夏一葦。怎麼上這兒來了?”

“小柳不是分享過這人唱大鼓嗎?特好笑那個。”

“你們沒看網上的爆料麼,我懷疑他來找師父買段子!”

“胡說八道,那柳師爺來是乾什麼?”

網上的消息大家不是每時每條都看著,這會兒不明就裡,小柳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了,他以前還和人一起嘲笑齊涉江的唱腔,現在臉都紅了,“行了行了,都彆說了。你們知道什麼,他很厲害的。”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哄笑起來,以為小柳在開玩笑。

小柳:“……”

“安靜一點,小兔崽子們!”曾文在那頭嚷了一聲,“拿把弦子過來!”

立刻有人拿了把三弦過去,本想遞給曾文,卻見齊涉江把三弦接了過去,原來是他要彈。沒聽過齊涉江彈弦子的人,難免有點異色了。

……

齊涉江剛才給曾文等人介紹了一下子弟書的唱腔,例如雀尾、鳳凰三點頭、海底撈月、等等,子弟書的唱腔繁多華麗,光是他繼承下來的,都有百種之多。

詞以七言為主,用三弦作為伴奏,所以也叫清音子弟書。

“這是個全一回的短篇,叫《靈官廟》。”齊涉江稍作解釋。

子弟書篇幅要短有一回的,要長有三十多回的。也不儘然是唱,也有少數說白,隻是失傳後,後人對著存留下來的文本,也不知哪裡唱哪裡念。

齊涉江一撥弦子,先念前頭的詩篇:“哪是冤家哪是恩,三生石畔注前因。皆緣欠彼風流債,才惹憐香惜玉心。佛地翻成歌舞地,空門變作是非門。”

再入唱段,“正遇著中元已過不寒不暖,靈官廟廣真姑子擺酒慶賀生辰。專請朝中顯貴臣,還有那久攪久鬨的堂客夫人。也有親藩與國同休稱為屏捍,也有官宦時代書香掌絲綸。也有經商家財萬貫,也有應役廣交衙門……”

字字句句唱來,頗像京韻大鼓,但絕非鼓書,曲調多了一分清麗灑脫。

不遠處憋著圍觀的演員們都迷糊了,《何必西廂》他們聽著能誤會成鼓詞,那是因為有一樣的鼓曲,但是這篇《靈官廟》大鼓裡沒有啊,聞所未聞。

而且親耳聽他彈唱,弦子彈得是真好,與唱段也合,這麼一聽,怎麼越發覺得不大像是跑調呢?

有人隱約抓到了一點想法,難道,這人唱得根本就不是大鼓?

那邊齊涉江已經唱完了一篇,不知和他們師父又說了些什麼,放下弦子,竟是清唱起了京韻大鼓版的《何必西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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