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2 / 2)

齊涉江抻了抻腰,幅度不大,小印月總說,他上台前非得抻抻,嗓子才痛快。

汴戲齊涉江也學過,這戲打北宋傳下來,這麼多年就沒怎麼變過,唱法尊的古調,沒有太多花巧,自有一番韻味。

雖說以汴為名,主要是因為在汴京發揚,音韻卻循著祖師爺的澤地之聲。當然到後來,用哪地方口音演的都有,隻有大家夥兒喜歡不喜歡的區彆。

齊涉江已起範兒了,細步走了一段,走動時腳步仿佛沒動一般,站定一踮腳,斜臉望去,念了四句韻白:

“霜鐘未響柳飛綿,禾花打在春水畔。舊曲翻作新宮調,譜甚離合與悲歡。”

像,真是像!

唐雙欽看了很多錄像,也和洛霞等顧問聊了很多,怎麼會看不出齊涉江模仿得有多好。蹺著腿一坐下來,就是他心目中那種百年前的氣韻。

一個人一張座兒,活生生把周遭,都變成了後台。

再看小印月的外孫女,洛霞女士呼吸都加快了,有點激動。

要洛霞這內行來聽,不說汴戲水平有多高,反正錯處挑不出來——這也是相聲演員模仿時的標準,不能讓內行看笑話。

最妙還是抓住了外祖父舉止、言談、唱腔的特點、神.韻。

洛霞的想法一下子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之前對齊涉江不太看好,到現在禁不住心中好感,麵帶微笑。

他們臨時叫的人來,齊涉江做到這一步,要麼天賦好又用心,要麼早就喜歡、研究過小印月。

洛霞一邊繼續聽,一邊在腿上打拍子,打著打著她就發現了,齊涉江的板眼極準!仿佛隨口唱來,也沒伴奏,該落的字都正正好落在板上。

什麼叫板眼?

都說有板有眼,這傳統華夏音樂裡,一小節裡頭最強的拍子是板,其餘的弱拍就是眼。有分一板一眼(二拍子),一板三眼(四拍子)的。

板眼錯了,節奏就亂了,如是戲詞押韻,也一定是押在板上而不是眼上。

有句話,叫“字是骨頭,韻是肉,板是老師傅”,要做到有板時若無板,無板時卻有板的地步,這才能開口就來,不亂了節奏。

這麼說,這時拿汴戲伴奏錄音來,和剛才齊涉江的錄像去和,能嚴絲合縫地合上!

……

齊涉江唱完這段,又念了幾句台詞。劇本上最後一個動作,應該是喝茶。正好桌上有杯水,他順手就端起來當道具,喝了一口,非常自然地加了句話:“水怎麼是冷的?”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唐雙欽一拍桌,“好!”

他都激動得想說臟話發泄了,夏一葦到底怎麼生出這麼個兒子來的?這簡直是基因突變啊!

齊涉江端杯喝水的動作,挑剔的台詞,分明透著小印月台下那股神氣勁兒,又更加年輕化。這無比自然、順嘴流出的一句話,好像他真是戲台上的角兒一樣,否則怎麼會在意這樣的細節。

——剛剛嗓子才唱熱了,哪能喝涼水?

唐雙欽簡直覺得自己的夏一葦PTSD綜合症都要被齊涉江治好了。

他和洛霞對視一眼,這結果,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齊涉江不但沒有那種新人演員的彆扭勁兒,這可能因為學相聲就要會模仿。

更妙的是,他身上那種不知如何而來的舊時氣韻,加上對小印月那種腔調的模仿之到位,細節之考究,簡直勝過他們備選名單上任何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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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傑西?”直到坐上了車,李敬才故作平淡地問道。

“說回去等通知。”齊涉江看他一眼,平靜地說道。

“哦好的好的……咱們吃飯去。”李敬心想應該是沒成,不然Jesse怎麼這個樣子,回去等通知應該是個婉拒的說法。

可惜了,挺好的機會。

不過李敬也沒表露出來,免得齊涉江心裡不痛快。

……

唐雙欽這電影關注的人多,各個角色都什麼情況也很多人盯著,現在已經確定的演員,可要麼是影帝影後級,要麼科班出來,前途無量。

沒兩天,齊涉江也在試鏡地點露麵的消息就曝出來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拍到的。

夏一葦和唐雙欽那點“舊怨”誰還不知道,唐雙欽能讓夏一葦的兒子去試鏡,就很了不得了,一時間大家都在試問:唐導,你可想起了曾經被夏一葦支配的恐懼?

也是這個當口,相聲門那位前輩林洋好似找到了好機會,不陰不陽地發聲:“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相聲演員,跨界娛樂一下觀眾也就罷了,也沒學過表演,就想憑相聲裡的學唱,正兒八經扮演汴戲大家,不是有辱大師麼。幸好唐雙欽導演拍戲講究,相信不會犯這樣的錯誤,這試鏡試得真是徒惹笑話,被前輩誇誇就飄了麼,誇你的還不是汴戲演員呢。”

林洋陰陽怪氣,也不妨礙一部分人讚同他的觀點。

齊涉江的身份,其一是夏一葦的兒子,其二是有爭議的相聲演員,術業有專攻,既沒學過表演也不是汴戲演員,這個跨界真讓人覺得夠不上,不可能。

這電影要是粗製濫造也就罷了,鬨著玩兒也沒人較真,可這是唐雙欽的電影。

沒人覺得試鏡能成功,也難怪林洋能肆無忌憚地嘲諷,就是覺著失敗了人也沒臉說。

“你看看,這什麼德性啊,一把年紀心眼兒比針眼還小,下回我要是在電視台遇到了,我就當麵問他幾句。”李敬給齊涉江和夏一葦說,他指的是林洋,就這家夥蹦得最高。

“還等在電視台?我現在就發微博。”夏一葦也挺不開心的,順便還抱怨起了唐雙欽,“我兒子這麼優秀,怎麼沒入選,唐導是不是搞連坐……”

“咳咳咳。”李敬連連咳嗽。

原本一直沉默的齊涉江抬起臉來,有些詫異地道:“唐導沒有啊。”

“什麼沒有,他這就是連坐,那麼久以前的事還記著。”夏一葦繼續說。

齊涉江剛想解釋,李敬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應了一聲,然後一臉懵逼,“什麼?你說你是哪位?《鴛鴦扣》?”

夏一葦也眨了眨眼,湊過去聽,“什麼什麼?”

“可以……到時候見。”李敬把手機放下,嘴巴長大了,“那……那個……《鴛鴦扣》的製片部門啊……要來談片酬和檔期……”

夏一葦下意識把手機拿起來,對齊涉江說:“你爸不是還沒回國麼,你跟他說了,讓他花錢了?”

李敬:“……”

齊涉江:“……”

齊涉江莫名地道:“一開始唐導就說,很滿意我,他看了表演還和我聊了聊,讓回來等通知談合同啊,敬叔,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李敬一拍額頭,“不是!那你怎麼一點都不激動啊!我還以為,以為是婉拒了……”搞什麼,哪有人被唐雙欽選中那麼淡定的,Jesse在國外都沒看過唐雙欽的電影、新聞嗎?

這有什麼可激動的啊?齊涉江也在嘀咕,覺得選中他是很正常的。

他有個最大的優勢,認識小印月,還是年輕時的小印月,也就是戲中人那個年紀。從這點來說,洛霞都不如他。

洛霞女士牛是牛吧,小印月的外孫女兒,可她見過年輕時的外祖父麼……?

“你這是乾什麼?”李敬揉了揉臉,百感交集,轉眼看到夏一葦什麼也不要說埋頭擺弄手機,“給傑西爸爸說嗎?”

夏一葦:“沒,我發微博通知林洋老師這個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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