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妖王的報恩 龔心文 7191 字 8個月前

袁家村的南麵有一道清溪,盛夏時節這裡蟬噪鳥鳴,芙蕖飄香,是村裡孩子們的避暑聖地。

農村的娃娃不比城鎮裡的少爺小姐,對他們來說能借著摸泥螺打豬草的空檔,順便在沁涼的溪水裡玩鬨一通,便是夏日裡一天中最愉快的時段了。

畢竟回家以後還要幫忙父母喂雞劈柴,做上不少辛苦的活計。年紀稍長一些的甚至需要準備全家的夥食,等待勞碌了一天的父母從田地裡回來。

袁香兒掂了掂後背的籮筐,抖儘其中的水分。籮筐幾乎和她的個子一樣高,裡裝滿了剛剛從溪水裡撈上來的豬草。她調整呼吸,努力跟上姐姐們的腳步。七歲的她已經被充作家裡的一份勞動力,失去了整日玩耍的資格。

因為一場意外車禍,她突然從繁華的現代社會穿越到這個貧瘠的中古時期。但不管怎麼說,七年的歲月使她逐漸適應了這種沒有電子產品,信息閉塞,以手工勞作為主的田園生活。

這裡的早晨剛剛下過一場雷雨,雨後坑坑窪窪的土路積了不少水。

孩子們赤著腳,嬉鬨著從大大小小的水窪邊走過,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腳邊的一小灘水坑中,有一個小小的人形生物正在拚命掙紮。

它的個頭實在太小,甚至還沒有兒童一指高。細細的手腳,白皙的肌膚,外貌上和人類一般無二,隻在後背多了一對薄膜狀的翅膀。

翅膀沾濕了水被拖在水底,使它更加難以掙脫,隻能將小小的胳膊伸出水麵不停撲騰,一臉的驚懼惶恐。

然而路過的孩子們似乎完全看不見水中瀕臨死亡的生靈,一個個依舊笑鬨著踩踏泥水從它身邊經過。

跟在隊伍最後的袁香兒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看了看走在前頭毫無所覺的姐姐們,不動聲色地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將水窪裡的小人撈出來,把它放在路邊開著的一朵向日葵上。

溺水的小人在驚恐中得到解救,四肢並用,死死緊扒住袁香兒的手指。以至於袁香兒費了一點力氣才將它弄下來,掛在向日葵青褐色的花盤中。

那小人癱軟在柔軟的黃色花瓣上,小臉上出現十分擬人的表情,五官皺在一起,合起兩隻小手舉到頭頂衝袁香兒拜了拜,開口吐出了幾口水泡泡。

還有點可愛。

袁香兒的嘴角露出一點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曆過一次死亡,自打穿越之後,她發現自己多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能力,可以清楚地看見生存在這個世間的各種精怪魍魎。

但出於謹慎,袁香兒沒將此事告訴身邊的親人。這是一個民智還未曾完全開化,崇拜又畏懼鬼神的鄉村,不能自保又奇特的能力容易使自己被當做異端排斥。

至於這個世界上還有沒其他人能像她一樣看見各種妖怪,袁香兒不得而知。出生之後,她還沒有機會踏出這個村子一步,看看外麵的世界。她隻知道在這個人口不算太多的袁家村內,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和自己一樣擁有這種能力的人。

不論是身邊的父母姐弟,還是村子裡傳說能夠請各種大仙上身的神婆,似乎都完全看不見那些野地林間的特殊存在,也感覺不到那些混雜在大家身邊活動的小小精怪。

走在前方的長姐袁春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遠遠落在後麵的小妹妹。看見七歲不到的妹妹,正對著路邊一朵向日葵傻笑,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家裡的三個姐妹,二妹是那種偷奸耍滑的性格,小妹倒是勤快又沉穩,隻不知為什麼經常喜歡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語或是嘻嘻傻笑。

十二歲的袁春花在這些弟弟妹妹麵前,儼然是半個母親一般的存在。她拍了拍背在自己背上的弟弟,走了回去,從小妹的籮筐裡提出兩把濕噠噠的豬草塞進自己手中已經很滿的提藍裡,減輕了年幼的妹妹的負擔。

“香兒彆玩了,早些家去,日頭高了,路上曬得慌。”

袁家父母是再普通不過的農民,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守著幾畝旱地過活。家裡除了一位纏綿病榻的老母親之外,底下還有一水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過得十分緊巴。

大閨女出生在冬季,為了得個先開花後結果的好兆頭,硬生生給取名袁春花。可惜天不如人願,果實沒有結,花卻接二連三地開。

第二個從娘親肚子裡蹦出來的還是個丫頭的時候,袁奶奶的臉色已經抑製不住的難看了,於是二丫的名字也就被直白地叫做袁招弟。

袁香兒作為家裡誕生的第三個賠錢貨,注定是一個讓所有人失望的存在。

剛穿越過來勉強睜開眼睛,袁香兒首先看清的就是母親那張發自內心嫌棄的臉,聽見的是蹲在門框外父親接連歎息的聲音。

她也就知道了自己雖然在死後重獲新生,卻依舊是一個沒有父母緣的人。

因為她的誕生,袁父終於察覺到自己沒有能力取一個給老袁家延續香火的名字,於是請村東的吳道婆給拈了個名字,最終把三丫頭的大名定為袁香兒,這裡有個說頭,是能夠使袁家自此香火鼎盛的意思。

起了這個名字之後,袁家果然接連添了兩個男丁,自此香兒的母親才覺得麵上有了光,在婆家挺直了腰杆,於是長年累月不忘鄰裡鄰外地誇吳道婆神通了得。

就為了打小聽多了這個傳說,袁香兒多少次地用她那小胳膊小短腿,艱難地翻上吳道婆家的矮牆看她頂仙辦事。

每每這個時候,那個院子都會裡外圍上幾層村民,隻見敞開的前廳中吳道婆立堂口,拜七星,香碗一放,唱唱跳跳啟靈符。

熱鬨倒是熱鬨得不得了。可惜不管吳道婆跳得多賣力,表演得多出神入化,在那個花花綠綠的堂口裡,袁香兒看不見半分靈氣。可以肯定的事不論黃大仙還是胡娘子的影子,一位都沒有出現。

吳道婆掐著嗓子,時而自稱為胡三太奶,時而化身為黃家真君,開口能通神機鬼藏,救苦救難,拍著胸脯承諾包治百病,糊弄得前來尋求幫助的村民瑟瑟發抖,頂禮膜拜。

於是袁香兒知道,自己大約也隻能把這種頂神儀式當熱鬨來看,並不能從中窺視到一星半點她想要了解的東西。

她慣常扒拉的牆頭是一個視野俱佳的好位置,邊上時常會爬上來一個長著狐狸尾巴的小男孩,再邊上可能是一隻還不會化形的黃鼠狼,或是一位垂著一雙兔子耳朵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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