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丘鎮市井繁華,人煙輳集,街道兩側各種經商買賣,南北行貨齊齊整整。果子行,糖行,沽衣行,應有儘有。橋頭巷尾打把賣藝的,算卦測字的,說評書的,唱大鼓的……熱鬨非凡。
袁香兒提著個小小的籃子,走在擁擠的街道上。籃子麵上蓋著一塊碎花布麵,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棉布的邊緣拱了出來,轉著眼珠悄悄地四處看。
“前麵那家周記的栗子糕是鎮上做得最好的,綿膩香糯,入口即化。他們家的桂花糖也好吃,一股濃濃的桂花香。”袁香兒邊走著邊給南河介紹鎮上的風物特產,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饞了,跑進周記買了一大包的桂花糖和栗子糕。
桂花糖做得很精致,琥珀色的方塊內凝固著星星點點的桂花花瓣,含一顆在嘴裡,香香甜甜的。
袁香兒撚著一顆遞到南河嘴邊。南河扭過頭去,他是不可能從彆人手上吃東西的。
可能狼是不愛吃甜食的吧?袁香兒掀開籃子上的花布,把那顆糖放在小狼身邊的墊子上。
過了一會兒再看時,那顆小小的糖果已經不見了蹤影,銀白的小狼豎著耳朵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隻有身後悄悄掃來回掃動的大尾巴泄露了他被甜到了的心情。
“香兒?這麼巧遇到你。”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沽衣行的門外遇到了住在同一條巷子內的吳嬸一家。
吳嬸的大閨女大花說給了兩河鎮上的一戶人家,開春就要辦喜事,因此正在緊鑼密鼓地置辦嫁妝。
“香兒快來,幫我阿姐一道挑一挑。”二花親親熱熱地挽上了袁香兒的胳膊。他們家的幾個孩子都是袁香兒從小玩在一起的夥伴,彼此間十分熟撚。
“哎呀,香兒,你這籃子裡裝的是什麼?還會動?”
二花發現了躲在籃子中的南河,一下喊了出來。
吳家的幾個女孩迅速圍了上來,稀罕地看著籃子中毛茸茸的一團小毛球。
“哇,好可愛,是小狗子呢。”
“銀色的毛,真是少見,香兒從哪兒抓的?”
“它的毛好漂亮,又軟又柔順的樣子,讓我摸一下。”
南河壓低了身體,慢慢往籃子後麵退。
一群圍上來的人類,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使他感到一陣壓抑和緊張。那些混雜著各種氣味的人類手掌,紛紛從空中向他伸來。
誰敢碰我一下,我就咬他的手,把他們的脖子一個個咬斷。
凶惡的狼族緊張地盯著那些黑壓壓的手掌,在心裡惡狠狠地想。
袁香兒側過身,避開了那些想要伸過手來揉團子的人,舉起胳膊擋住了大花、二花、四花、五花的伸過來的手。
“不能摸,他很凶的,隻讓我一個人摸。”
仿佛為了證明一樣,袁香兒伸手自然而然地在小狼的腦袋上摸了摸,因為繃著身體戒備著眼前一群突然圍上來的人類雌性。南河一時顧不上袁香兒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已經得逞了收回手去。
“這可不是狗,是狼吧?”沽衣行的掌櫃從櫃台後伸過腦袋來,看了看袁香兒的籃子,撚著下頜的一撮胡子,搖頭晃腦地說,
“這身皮毛確實少見,就是太小了,若是能養大一些,再剝下皮來。倒可以賣個好價格。”
那隻通體銀白渾身沒有一絲雜毛的雪狼瞪著眼睛,衝他齜牙咧嘴,露出鋒利的牙齒。
“哎呦,這莫非還成了精了,能聽懂人話?”掌櫃的哈哈一笑,“小姑娘,我們這兒也收購皮子,你要不要把這隻小狼賣給我,我可以給你十兩銀子。”
吳嬸聽到十兩銀子,驚訝地倒吸了口涼氣,連忙推袁香兒的胳膊,
“香兒,快,快賣了,那可是十兩銀子,你收著將來留著做嫁妝都夠用了。”
袁香兒啼笑皆非,拒絕了掌櫃的提議,告辭離開。
“你想要做價幾何?咱們還可以商量著看看。”掌櫃還在她身後追加了一句。
經過了這一出,南河想起了幼年時在人類城鎮的經曆,興致低落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伸出兩隻爪子扒拉著籃子邊緣張望,而是默默蜷在籃子裡。
“彆這個樣子,每個人類都不相同,有喜歡你們的,當然也有想要傷害你們的。妖精不是也一樣嗎?”袁香兒哄著他,“開心點,前麵有家烤鋪,我請你吃烤羊肉吧?”
肥瘦相間的羊肉,經過碳火的炙烤,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氣。這股狼族無法抵禦的奇香很快讓小南河忘記了不愉快,從籃子裡重新鑽出來。
袁香兒將一串剛剛烤好的羊肉舉在南河眼前,
南河眼睛亮了,直盯著那掛滋啦滋啦冒著油花的羊肉串。
這也太香了。
羊肉是狼最喜歡的食物,何況被人類做得這麼好吃,但他又覺得作為一隻高貴的天狼,無論如何不應該就著人類的手吃東西,這不是等於被投喂了嗎。
“快吃啊,這肉烤得地道,又香又嫩的,你再不吃我可全吃了。”袁香兒自己也吃,一邊被燙得直咧咧嘴,一邊含糊說話。
南河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抵不住肥美羊肉的誘惑,飛快就著袁香兒手,從竹簽上叼下一塊羊肉,轉頭大快朵頤。
一人一狼很快解決了二三十隻串。吃得滿嘴油光,心滿意足。
賣烤串的師父一邊烤著肉串一邊心疼,“姑娘你恁得這般浪費,這麼好的肥羊分給一隻畜生吃,也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大叔你不知道,這不是畜生,是我朋友。”袁香兒笑眯眯地看著那隻還在埋頭同羊肉奮戰的小毛茸茸,伸手輕輕順著他脊背上的柔順的毛發擼了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