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了辰州,登陸上岸,離闕丘鎮的家也就不算太遠了。
因為沒有外人,眾人也就不再乘車坐轎。步行穿過城鎮之後進入天狼山,打算翻越山脊動用法力抄近路跑著回去。
南河今日穿得特彆嚴實,束發的網巾壓著鬢角,飛眉入鬢,鳳目流光,長發緊緊攏在冠帽裡,露出了一截修長的脖頸。清白捍腰勒出緊實的腰線,雙扣尾蛇鱗腰帶在纖腰上緊緊繞了兩圈,大步走在隊伍最前麵,凜然肅穆,氣勢強盛。
從早上起,他就一直躲著袁香兒甚至連一個眼神的交彙都沒有。
袁香兒的視線流連在那清瘦挺拔的腰背上,
本來明明想好了,隻要他陪著自己,像朋友一樣相伴一生也就行了。可是昨夜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氣氛太好,也或許是因為酒精助興,一不小心就把人給親了,親一下就算了,偏偏還把舌頭放進去,撩撥得一房間都是又濃又鬱的甜香味兒。
袁香兒看著那個背影,隻覺耳根發燙,太令人不好意思了呀。
南河雖然沒有回頭,但似乎很快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脖頸繃緊了,走路的動作都開始變得僵硬,衣領外的後脖頸逐漸爬上了一道可疑的粉紅色,連耳廓都慢慢地跟著紅了。
因為第一次接吻而羞澀不已的袁香兒,看見對方比自己加倍害羞和窘迫的時候,突然就覺得心裡放鬆了。
怎麼辦,他可愛成這個樣子。
袁香兒咬住下唇,忍不住就想使壞,她突然勾連起使徒契約,在腦海中喊了一聲,“南河!”
“啊?”果然,那邊傳來一聲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聲音。
走在最前方的那個人突然踉蹌了兩步,又匆忙穩住身形,局促地轉頭回來看她。
袁香兒笑嘻嘻地對大家說,“已經進山了,這裡沒啥人,不如我們跑著回去吧?”
“是啊,這裡是天狼山,靠近靈界,靈力充沛得很,我感覺好舒服。”胡青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林中靈露的精華,在人間居住了許久的她感到了被靈力滋養的舒暢。“好久沒在森林中奔跑了,大人,這次換我帶著你跑呀。”
她轉身看渡朔,有些擔心他的傷勢,
渡朔長發飛揚,身軀升起至半空中,廣袖飄飄,衣襟獵獵,
“來。”他在空中回過頭,看著他的小狐狸。
胡青就像春花綻放一般地笑了,身姿盈盈,輕舞飛揚,像蝴蝶一般快樂地追隨在她的山神大人左右。
連綿不絕的青山,芳草鮮美,綠葉黃華,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撒落在廣袤無垠的綠野中。
二人影成雙,一掠過平川,鴻雁翩翩,齊飛遠去,雲蒸霞繞,綠野仙蹤難覓。
看著狐狸和鶴一下就自顧自地飛得那麼遠,烏圓變回小奶貓耍賴,“我不想跑,阿香你抱我。”
袁香兒彎腰讓她溜上自己的肩頭,三郎立刻也變為小狐狸,舉著兩條細細的前腿,“我也要,我也要。”
袁香兒又彎腰把他抱了起來,
肩上停著貓,懷裡抱著狐狸的袁香兒笑嘻嘻地看著南河,
回避了袁香兒一早上的南河慌亂地舔了舔嘴唇,最終還是將自己化為一隻銀光閃閃的巨大天狼,彆扭地靠近袁香兒了身邊,在她身前伏下了身軀。
袁香兒騎上她的天狼,摸了摸身下脊背上柔軟的毛發,眼看著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隨著她的動作摸一下抖動一下。
銀色的身軀離地而起,飛馳在綠色的山野,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甜香。
乘坐車馬需要走上一日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這裡已經是靈界的邊緣,那個方向就是我的家。”袁香兒站在山頂上,指著不遠處的闕丘鎮,
“靈界中靈氣充沛,適合調養傷勢,你們在這裡好好找個地方住下。”袁香兒向著渡朔和胡青說道,
“你,讓我住在靈界?”渡朔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你可知道妙道用束魔鎖鎖住我,便是怕我靈力恢複,不易控製擺布,你竟敢讓我自行住在這樣靈力充裕的地方,你難道不怕我恢複了靈力,就此不聽你驅使。”
那些殘忍穿過他琵琶骨的鐵鏈上時不時有暗色的符紋亮起,發出輕輕的碰撞聲。
“我又不是妙道,我沒有什麼事需要你去做,乾嘛非要控製著你不放?”
渡朔垂下眼睫,看了一眼身邊的阿青,“你救了阿青一命,我心中感念至深。你若要闖一趟龍穴,可使我為先驅。”
“渡朔,”袁香兒歎了口氣,“你打得過龍族嗎?”
“龍族乃是上古神獸,威力非比尋常,我自然不是對手。但若拚儘全力,多少可為你拖延片刻。”
“你既然不是對手,我乾嘛非要讓你去送死呢,拖延片刻,我也不一定拿得回那枚靈珠。我雖然答應過妙道,但此事並不急於一時,我自會慢慢謀劃。你重傷在身,身具枷鎖,這件事不用你考慮,你隻管安心養傷便是。”袁香兒知道渡朔或許不再容易信任人類,但依舊說得很誠懇,“這個束魔鎖,我目前還沒有能力解開。但我儘量想法子,不讓你再回到國師身邊去,時間久了,總能慢慢解開這條鎖鏈,你且安心靜養去吧。”
渡朔凝視著她許久,終究不再說話。
站立在他身邊的阿青看看他,又看看袁香兒,噙著淚水彆過頭,舉袖抹去眼淚。
告辭他們向著山下走去的途中,袁香兒回首張望,看見那位身披長袍的男子正隱沒進山林間,一隻寬廣的衣袖牽著懷抱琵琶的阿青,阿青低著螓首,透亮的淚水灑了一路。
不多時,山林間傳來動人的琵琶聲。
袁香兒一行在這快樂的樂聲中,向著溫暖的家鄉奔去。
白色的銀狼在青山綠水間奔馳,有著烏黑長發的山神默默站立在高處的樹梢,遠眺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
“大人?”抱著琵琶的女子出現在他的身邊。
“阿青,陪我回去一趟。回那座山神廟。”
回到家的時候,雲娘正在庭院裡曬衣服,看見他們出現在門口,將懷裡的衣盆一丟,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欣喜萬分地小跑著迎出來。
袁香兒飛快跑進庭院,“師娘,我回來了呀。”
“我的香兒回來了,快讓師娘看看瘦了沒?路上可還順利,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雲娘拉著她的胳膊,左看右看。
袁香兒挽住她的胳膊,膩在她身上撒嬌,“我什麼都好,就是想師娘了。”
咕咕咕的聲音響起,錦羽張著小小的袖子跑過來,一雙白生生的小手高高舉在袁香兒麵前,
袁香兒一下將他抱起來轉了個圈,“我也想錦羽了,錦羽看家辛苦啦。”
錦羽轉在空中發出一連串咕咕咕地聲音。
笑鬨一通之後,袁香兒將遠遠躲在後麵的胡三郎提了出來,
“師娘,這是三郎,以後就住這裡。”袁香兒介紹道。
胡三郎此刻現出人形,是一個小小少年的模樣,頂著耳朵和尾巴,躲在袁香兒身後探出腦袋,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雲娘。
“阿,好可愛的三郎。以後就是家裡的一份子啦。”雲娘彎下腰,用柔軟的手掌輕輕摸了摸三郎的腦袋和耳朵。
看見這個人類果然如袁香兒所說地並不排斥自己妖魔的形態,胡三郎鬆了口氣,
“嗯,我很乖的,會打掃院子,還會做飯。吃,吃得也不多。”
“好乖的孩子,你喜歡吃什麼?晚上做你喜歡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