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偷跑,阿香,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嗎?”呂役仿佛受了什麼委屈,露出難過的神色。()
若非親耳聽見他悄悄準備對自己下藥拘禁,袁香兒差點都要生出愧疚之心了。
“哪兒得話,你們對我實在是很好,我其實也不忍心離開。隻是肩上還擔著點事,等我辦完了……自然還要回來尋你。”袁香兒看著他的眼睛說話,一隻手臂悄悄地背到了身後。
“原來是這樣啊。”呂役語氣溫和,麵露微笑。
話到後半句的時候,他那笑著的雙瞳收縮起來,口中吐出了一條細細的舌頭,在空中卷了一下。
懸停在眾人頭頂的那隻巨大飛鳥,潰散成位一片黑色的濃霧,層層黑雲從天空撲下滾地而來,呂役身後的那些護衛高舉起寒芒畢露的武器,凶神惡煞地向著袁香兒撲將上來。
幾乎在他們發動攻擊的同時,袁香兒也駢指出手,祭出了一張紫色的符籙,
口中嗬斥有聲,“天地玄宗,萬氣本源,金光速現,降魔除妖,急急如律令!”
紫符懸立空中,紫光奪目,現出一尊威風凜凜的巨大金甲神像,金甲神頂天立地,怒目圓瞪,手持金闕神鏡,神臂高高托起的靈光寶鏡中刷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那巨鳥化成的黑霧被金光一照,如同被燙傷一般嗞啦作響地收縮起來,濃霧中傳來一聲桀厲的痛呼聲,滾滾而來的黑霧迅速收縮,一路倒退著遠遠離去。
那些大聲呼喝著衝上來的男人,被金光來回掃射一通,不少人承受不住,捂著冒起白煙的身軀,倒地打滾。便是屹立不倒的人也一個個失去了俊美的容貌,現出了半人半妖的模樣,有的長著半身鱗片,有些頭上頂著尖角,麵目猙獰地繼續向著袁香兒撲來。
袁香兒再出一符,紫光閃閃迎風而展,符咒在空中無限放大,鑽出一隻渾身燃燒著烈火的火鳳,火鳳引頸清鳴一聲,張口噴出熊熊烈焰。
這兩張符籙都是從妙道手中搜刮來的,不同於尋常的黃符,威力十分巨大,一使出來便起了奇效,將蜂擁而來的敵人衝開一個缺口。
呂役被那兩位龍族和海馬族的護衛護在身後,兩人從口中噴出水龍,同撲麵而來的熊熊火焰衝撞到了一起,激起漫天水汽白煙。
此刻,呂役那優雅勻稱的體態早已不見了,現出臃腫矮胖的模樣,雙眼突出,上半張麵孔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綠色疙瘩,果然如同烏圓描述的一般醜陋難看。
他氣急敗壞地伸出手指,“你,你這個騙子,竟然藏得這樣深!”
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被他的陣法攝到此地之後,一直沒有任何反抗,乖乖服軟。讓他大意地以為袁香兒必定實力平平,用不著嚴加防範。想不到此人不出手便把,一出手便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袁香兒不搭理他,拉住時駿,招呼時複一聲就往外衝。一黑一紅的雙魚陣形成圓形的透明護盾,護衛住她的周身,擋住那些淩亂攻向她的法術。
袁香兒一口氣躍過了滿地哀嚎的火場,從缺口處衝出了包圍圈。
一開始是她拉著年幼的時駿在跑,很快就變為時駿拉著她跑。時駿年紀雖然小,但奔跑的速度卻異常之快,手上臂力也十分強大,幾乎帶著袁香兒飛奔起來。
“哈哈,我們跑出來了,”時駿邊跑邊向後招呼,“哥哥快跟上來。”
跟在他們身後不遠的時複,卻突然刹住了腳步抬起頭向後方看去。
袁香兒也同樣停下了腳步。
細細碎碎,像是無數風鈴一齊搖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初時微弱,愈見清脆,轉如萬馬奔騰,向著此地湧來。
一片白色的波浪從山後湧起,潮汐一般漫過翠色的山巒,波瀾壯闊鋪天蓋地而來。
那是白篙樹的枝葉,此刻,那些玻璃般美麗的細碎枝條瘋狂地交織生長,漫山遍野滾滾而來。
在白浪之後,更多的村民蜂擁緊隨其後。
原來,乘坐飛鳥趕來的呂役不過是第一批抵達的追擊者,後麵還有白篙的樹靈和那無數的敵人。
“你帶著小駿,先走一步。”背對著他們的時複,突然開口。
“什麼?”袁香兒還沒反應過來,身下的土地裡抽出綠色的枝條,頂起圓球形的雙魚陣,柔軟的枝條推著那透明的球體,迅速將他們向著一路下山的陡坡滾去。
“喂,你給我住手!”袁香兒差一點被摔暈了。
“哥哥,你不可以又這樣,哥哥!”
這裡是高地,山勢陡峭,山坡上連綿不絕的碧綠樹木突然活了起來,一棵接一棵地抽出柔軟的枝條,接力一般頂著圓球形的雙魚陣向外推去。
透明而結實的球形護陣,仿佛一顆巨大的氣球,被山坡上一棵棵的樹木接力頂出去,短短時間滾碌碌地順著綠蔭起伏的山坡一路飛快遠去。
袁香兒被摔得七暈八素,天旋地旋,完全無法做出反應,隻能緊緊抱住懷中的時駿。
一片混亂的畫麵中,袁香兒看見那個背對著自己站立的身影。巨大的樹木在那人的身邊掀開泥土拔地而起,粗壯的枝條蓬勃的樹冠交錯生長,很快遮蔽了天日,堵住了整條山道,將那個單薄渺小的背影湮沒其中。綠色植被組成的高聳屏障,將同蜂擁而來的白色枝條衝撞到了一起。
“幫我看著小駿。”他的身影湮沒其中之前,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句話說得並不大聲,卻清晰異常地從山頂上飄落下來,鑽進了袁香兒的耳中。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有為你們做過。
袁香兒閉上眼,抱緊了時駿小小的身體,任由雙魚陣越滾越快,一路被起伏的樹冠推著,向著遠方遠遠滾去。
沒多久,那些不斷抽出的枝條突然消失了,推著他們前進的樹冠恢複了平靜,雙魚陣終於停了下來。袁香兒解除陣法,站起身,山的那一邊濃煙滾滾,不知道是何情況。
年幼的時駿已經在一路衝撞滾動中昏迷過去。袁香兒獨自站立在寒風料峭的山穀間,看著遠處的硝煙,一時有些茫然不知如何舉步。
“阿香,阿香!聽得見嗎?阿香?”
南河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袁香兒的眼眶在一瞬間濕潤了。
活了兩輩子的時間,袁香兒一直以為自己的性格十分堅強。在沒有父親,母親冷漠的上輩子,她學會了自己麵對和處理任何事。在從小被家人放棄的這一世,她在師父離開之後,理所當然地挑起了守護師娘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