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離開兩河鎮的時候,袁香兒獨自進入了鎮子口的河神廟。
外麵下著雨,廟宇內沒有其它香客,隻有一位年邁的廟祝在為長眠燈添香油。神壇上端坐著酉水、沅水兩位水神的塑像,慈眉善目的酉水水神和素白十分相似。
人麵蛟身的沅水水神依稀是丹邏的模樣,隻是經過了藝術加工的神像顯得威嚴肅穆,失真了丹邏的那份狂傲不羈。
“又下暴雨了,今年這勢頭不對啊,”老廟祝在昏暗的角落絮絮叨叨,
“沅水可是幾十年沒發過大水的。今年可彆出事喲。”
“以前沅水常常發大水嗎?”袁香兒忍不住問他。
“從前啊,這裡水患頻繁,大家都十分敬畏河神,年年祭拜,修築河堤,種植林木,以祈求風調雨順。”老廟祝聲音沙啞,動作緩慢,眯著眼給添上最後一點燈油,“這些年河神大人改脾氣了,溫和了許多,來祭拜的人反倒少了。”
他提著油桶跨出斑駁的門檻,在門外的大雨中撐開油紙傘,“降水豐虧由天,調水理水由人。倒也怨不得鬼神囉。”
袁香兒點起一炷香,在素白的神相前拜了三拜,插進香爐中,香煙嫋嫋一線,凝而不散。
“他快死了,請幫幫他。”一個聲音突然在廟宇中響起。
袁香兒抬起頭,神像溫和的麵目在青煙之後變得有些虛幻。
“素白前輩,是你嗎?”
沒有人能完整地回答她的話,重複的聲音卻一直在昏暗的廟堂內循環回響。
“請幫幫他。”
“請幫幫他。”
明明已經死去的神靈,卻因為不放心自己的朋友,還在以某種形態滯留在天地間。
袁香兒祭出素白贈予的那一捆小小的魚線,魚線可以指路,可以尋人。注入靈力之後銀白的線條抬起頭來,向著遠處飛去。
天空中黑雲殘敗,雨水漸歇。--
在一處荒蕪人煙的亂石淺灘上,八位術士各自占據八卦方位之一,凝神聚氣,祭出符咒,不斷念誦口訣。繁複的陣盤上,金色的法線交織成網狀,緊緊束住了一人身魚尾的魔物。
那魔物雙目赤紅,在金芒耀眼的魚網內拚命撲騰著尾巴掙紮。
“大膽妖魔,你頻發水患,為禍人間。如今給你一個機會,乖乖入我清一門下,以洗你之罪孽,渡你大道修行。”
虛極道人背負紋古銅劍,長須飄飄,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立在半空中開口嗬斥。
反而他年輕的師父清源,正坐在使徒的後背,曲著一隻腳,一手撐著下頜,饒有興致地看著陣法中的丹邏。
丹邏扭過頭,半張臉被鮮血覆蓋,憤恨的目光從血簾中透出,
“虛偽的人類,我出生之時,此地尚未有你們人族,我身化江河,漲漫自在由心,何罪之有,憑什麼要我遷就突然冒出來的人族。”
“
你!”虛極拔劍出鞘,“身為魔物,世之疾垢,竟然還敢大放厥詞。”
“笑話,何謂神靈!何為魔物!不過是你們人族一麵之詞。”丹邏身軀動彈不得,口中卻絕不肯示弱,“要我說,人族才是這世間的疾症,我活了這麼久,還從未見過哪個種族和你們人類一般自私、貪婪,殘酷又愚昧。假以時日,終成大患,禍及天地的必是你們人類自己才對。”
虛極為之氣結,伸手一劍往前刺去。
清源從空中降下坐騎,攔住虛極,“有想法,不錯。這隻水族我收了。”
他低頭看著趴在法陣上的丹邏,“我就不和你說虛的。你若是打得過我,我活該被你吃了,現在你打不過我,你就得乖乖供我驅使。”
丹邏臉上浮現出黑色的鱗片,衝著清源裂開嘴,露出交錯鋒利的牙齒。
半妖化是妖魔憤怒的表征。
清源冷下麵孔,“捆起來。”
邊上上來兩個弟子,用一個煉製過的嘴套扣住丹邏的頭部——他們所有的坐騎都統一帶著這樣束縛牲畜用的法器。隨後強製反剪他的雙臂,用鐵鏈緊束。甚至連魚尾都捆上了,最後貼上製裁用的符咒。
丹邏不肯屈服,拚命掙紮,幾人合力都壓製不住,被他撞得踉蹌退開。
坐在一旁的清源,伸出一根指頭,口誦真言,
“落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