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人微微閉著眼,臉色灰白,顧雨慶幸他們趕過來了,這人一看狀態就不好。
“這可能不是陳啟明吧?這模樣像是年紀不小了。”顧雨輕聲說道。
話是這麼說,一家人還是趕緊將人從水塘弄了出來。
水塘邊上不深,往裡就深了。
雲昭看看水中,撈人的地方水裡有血色,皺眉道:“他受傷了。”
顧雨趕緊給檢查,果然在腿上發現個大口子。
小熊把自己替換的乾淨衣服拿出來,讓爸爸給這個人止血包裹傷口。
隨後,雲昭將人背起來,一家人往醫院趕。
這個時候有急救車,非常簡陋的急救車,但是沒有電話,所以他們還是得靠腿。
路上,他們遇到了一輛馬車進程。
顧雨上去攔了車,將有病人的事情一說,趕車的中年人立刻道:“快上車,我送你們過去!”
在車上,顧雨將病人的臉擦乾淨,動作頓了下,這人頭發枯黃蓬亂,又黑又瘦,但是看臉的話年紀卻不大。
還是有可能是陳啟明的,顧雨又細細檢查,還給摸了脈。
這少年除了腿上的大口子,一條腿上還有舊傷,似乎斷過沒接好,走路必然不大方便。
所以掉水裡就沒能再上岸,其餘的就是身上被踢打的痕跡,顧雨一時覺得剛剛揍那群混混的力道太輕了。
可能失血過多,一路上少年都昏昏沉沉的。
等趕去醫院,顧雨再三謝過送他們來的那位大叔,大叔隻說了句都是鄉裡鄉親,這不算啥,就離開了。
醫生沒嫌棄少年一身臟汙,怕他們心疼褲子,詢問過顧雨雲昭之後,將褲子給剪開了。
然後清洗,縫針,上藥。
“不隻是外傷,還營養不良,給他吃點有營養的。”大夫說著,就開始低頭開藥。
“我給開了外用的藥,你們要是方便就來醫院換藥,不方便,自己換藥也行。不過十天之後得過來拆線。”
“那就麻煩大夫了,我們自己給換藥,拆線我們也可以自己來。”顧雨道。
少年在上藥的時候醒了,看清了周圍的情形,就低下頭,一句話都不說。
等拿好藥,出了院,顧雨才問他,“小兄弟,你叫什麼?”
少年低聲道:“我沒錢。”
顧雨一笑,看病加上買藥一共花了六塊多錢,“我不跟你要錢,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家在哪。”
少年又不說話了,顧雨看他一身衣服特彆破舊,現在雖然都是窮人,但穿成這樣的也不多。
衣服和褲子還短一大截,鞋子更是破著洞,怪不得那幾個混混將人當成叫花子。
雲昭看少年的手下意識地摸自己口袋,忽然問道:“你是陳啟明嗎?”
少年猛地抬頭,警惕而倉皇地看向雲昭,慢慢後退。
雲昭一挑眉,“看來是他,這回算是完成任務了。”
顧雨拉住轉身要跑的少年,“小兄弟,彆怕,你這腿能跑哪去?我和你爸爸陳山認識,他就在平南縣五裡坡,也是他托我找你的。”
嘿,這醫藥費可得跟陳老換點好東西了,想到這個,顧雨眉眼就笑眯眯。
少年依舊警惕地盯著他們,眼圈卻紅了,顫聲追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老爺子現在身體還好,就是想你。”顧雨想了想,省去了學醫的事。
少年眼淚流了出來,又很快用手抹去,他壓抑著不發出哭聲,卻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小熊默默在旁邊看著,聽到少年肚子咕嚕嚕的聲音,將一個肉包子用油紙包了遞給少年。
“哥哥,你吃這個吧。”
顧雨也不管小熊輩分亂了的問題,一起勸他,“先吃點東西,今晚就能見到你爸,還是你想先喝點水。”
少年不想被人看著他哭,一時卻停不下來,然而,這種種心酸委屈都被一個包子打斷了。
他愣愣地捏著紙包,又起伏了幾下,眼淚徹底沒了,然後少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口氣吃了兩個,顧雨不讓他吃了,給了他幾塊點心,將自家帶的水遞給他。
那兩個肉包子顯然讓少年對他們的信任增加了不少。
“你怎麼在這裡?”顧雨問道。
“我來找我爸。”
“你知道你爸在哪兒?”
“我打聽到的。”
“你之前在哪?怎麼過來的?”雲昭道。
“之前在海市,我坐火車到了西市。”
雲昭盯著少年,“你有介紹信?”
少年一隻手又摸了下口袋,“有。”沒有介紹信就沒法坐火車。
“怎麼是西市,不該是平南縣嗎?”顧雨不解。
少年看著自己露著腳指頭的鞋,往回縮了下,“我錢不夠,隻能買到西市的票。”
接下來,他想走著過去。
顧雨歎了口氣,又問陳啟明的腿怎麼傷的,他就不說話了。
他不想說,顧雨也沒追問,雲昭再次背起陳啟明,先去百貨大樓給買了身衣服,湊合著把那身濕的換了,免得生病。
回去的時候,他們還是搭的卡車。
卡車司機驚訝怎麼還多出一個來,雲昭就說是路上撿到的,也是他們縣的,因為欠了他們錢得帶著去家裡要錢。
卡車司機笑了一番,讓人上車了,在他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醫藥費當然得要回來了。
今天是陳啟明吃得最飽的一次,他連坐火車的錢都不夠,就更彆說在火車上買吃的了。
那幾個人叫他要飯的並沒有什麼錯,他其實……已經去討過一回吃的了。
這會兒吃的飽飽的,馬上又能見到父親,大悲大喜之下,累得靠著卡車裡的東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