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書穎已經飛身上擂台了,心頭不禁一驚。
那“大漠鷹王”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數十年來博采眾長,在北漠西域和漢家功夫上取長補短另建高築,他因此也會漢語。
突然上台一個美若天仙的絕代女郎也不由得讓他呆住了,半晌才開口:“你是誰?你也聽過我的名號?”
書穎持劍抱胸,這驕傲的模樣縱使有人想學,也能隻能學其形,學不到神髓。
“柳葉派掌門首徒葉二!你既然是大漠鷹王,姑奶奶想跟你簽下生死狀比一場,你敢不敢?”
那鷹王手中鷹杖一轉,桀笑起來:“你這樣的小姑娘輕功再高,也不是鷹爺爺的對手。今日受南院大王之請到南朝會一會高手,鷹爺爺就饒你一命。快退下吧。”
書穎嗬嗬:“你怕了?”
鷹王目光一冷:“你真要做生死較量?你年輕美貌,活著不好嗎?”
趙瑋和耶律隆進都站了起來,趙瑋忙命安公公把書穎叫下台來,安公公心頭甚是為難,卻仍然跑到台下,說:“葉姑娘,皇上讓你下去。”
書穎才朝趙瑋作禮,朗聲道:“皇上,此人在江湖上名聲顯赫,殺我朝百姓不計其數。請皇上代天下漢人做主,令在下出戰殺了此人,以平天下漢人冤魂的怨氣!也教北朝人看看,我南朝連女子也可一戰,也不懼死。”
耶律隆進本來不想書穎上台,乃是惜花之心,他是真的喜歡她,甚至迷戀她到了隻剩最後一道屏障的地步。若非他在北朝的根基毀了就是身死,他寧願做一個南朝人,好與她結成比翼。
耶律隆進朗聲道:“二娘,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你怎麼翻臉無情?我是一片好心,你還是速速退下吧?”
書穎戲精上身,笑道:“我才是本著兩朝交好之心,才答應納你為妾。本想借著你的關係,讓北朝不再索要歲幣,讓我朝百姓能留些餘錢過年。這豈非兩全其美?可你還是這副強盜性子,你就彆怪我無法納你了。”
在場的人看著耶律隆進忍俊不禁,還有些人暗道:原來葉二娘跟耶律隆進收纏是有這樣大的緣故,真是一片仁人之心,舍己為人呀。
耶律隆進不由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卻也是真的傷心,知道依此局麵,他再難有可能與葉二娘在一起了。
“二娘,好,你很好。你既然如此無情,你死在擂台上也怪不得我。”
書穎淡笑道:“這麼說,你同意了?”
耶律隆進道:“本王縱有千計,也攔不住你尋死。”
書穎才朝皇帝道:“皇上,他們已下戰書,我朝豈可當縮頭烏龜?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劉皇後說:“皇上,依臣妾看,葉姑娘的武功極高,當此局麵,不如依了葉姑娘。”
趙瑋冷冷瞥了她一眼,劉皇後被這比北極冰山還冷的眼神嚇到了,頓時沒有了言語。趙瑋見底下的文武都激動起來,他就被裹協著無法拒絕。
但見柳墨卿沒有上前阻止,趙瑋想到書穎之前說過,她揮劍斷情之後,這些年武功突飛猛進,與三年半之前也是天差地彆了。趙瑋可記得她在四年前就是絕佳的身手了,那麼現在的武功可怕到什麼程度?
趙瑋生出一些信心,才道:“二娘,千萬小心。”
眼看著書穎和鷹王簽下生死狀,葉世釗心都要跳出胸口,書林和裴延慶雖然擔心,但也有信心一些。連裴延慶的清風劍法都勝不了她,況且以她的輕功,打不過還能避開,到時他們再上台打斷比武。
趙玨身為比較近支的宗室,自然也參加這場盛會,他不知書穎的功夫,萬分著急,卻也無奈。他沒有什麼立場去阻止,連皇帝都阻止不了她,何況是他?
鷹王持杖,那手杖鷹嘴露出一條鋼刀,鷹腹下彈四條鋼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書穎道:“哥,將你的劍也給我!”
書林連忙拔劍拋上了擂台,書穎一邊接住他的劍,一邊蛻下自己寶劍的劍鞘飛向他,書林伸手一撈就接住了。
在場的人心提到嗓門眼,光看那大漠鷹王的兵器,就比書劍的寶劍可怕得多,比劍長,上麵鋼刀之韌也多。
書穎見他做著馬步蓄勢待發,她手持雙劍,足尖輕跳,像是現代人打拳擊賽一樣。一直省力氣又保持動態,在進攻和防守時都能更為靈活,她這樣一跳一跳的輕移腳步也讓對方摸不著頭腦。
鷹王本也不想殺害這樣一個美人,可是現在是你死我活的當口,他可不會拿自己的命去憐香惜玉。
鷹王先沉不住氣,一杖朝她直捅而來,書穎見機快,輕快一躍,左劍使正葉氏六劍,右手使反葉氏六劍。
這倒不是什麼雙手互博之術,而是因為“正反葉氏六劍”正如陰陽相濟,是合二為一的。就像走路時,手足擺動,定是一手一腳朝前,一手一腳朝後的,這是陰陽活動的自然。
又像是散打、拳擊之類的比賽,可以用到一拳進攻,一拳防守。
書穎將先禮後兵、先守後攻的大乘之劍法正葉氏六劍和先兵後禮、先攻後防的反葉氏六劍合並,這劍法的威力就陡然成為一加一大於二了。
饒是鷹王這一招還有諸多後手,書穎右手的“反葉氏六劍”的殺機已臨他的頭、頸位置。
鷹王這時才知輕敵,他一生也未見過這樣的對手!他連忙仰身一倒,但是書穎的左手的“正葉氏六劍”守後而攻的殺招已到。
一樣電火石光地快,在他蓄力刺向處在他上空的書穎的背之前,隻覺手腕一涼。
鷹王暗叫不好,隻覺手腕鮮血噴出,他右手手掌和手杖都落在地上。
書穎裙袂飛揚,也已經躍過他的頭頂,她沒有綿綿進攻,留著他,她才能看到他驚恐的樣子。
鷹王連點自己的大穴,好減緩血流,忍不住握著右手腕的動脈,目光驚恐地看著她,聲音沙啞:“好精妙的劍法!當年的關外第一劍客也不及。”
書穎淡笑道:“你以為你誇我,就不用死了嗎?你殺我漢家百姓時,他們求你饒命,你饒過嗎?”
北朝武士都不禁一陣嘩然,耶律隆進也不知道前幾日還與他有情的葉二娘現在換了一個人似的。當然他現在也是北朝王爺,而不是入贅葉家的側夫。
“勝負已分!二娘你已經贏了,快停手!”耶律隆進霍然起身叫道。
書穎勾了勾嘴角,說:“你叫我停手,我就停手,我豈非很沒麵子?我跟你說過,在南朝的土地上,我為尊,你為卑!再不退下,我打你屁股!”
滿場的漢人不禁士氣大震,鼓掌喝彩。
正在這時,那大漠鷹王革帶上的金屬扣中突然射出幾支細針,書穎這時站得不近也不遠,但是看到他左手突然鬆開右腕時,她就有所防備。
因為若不是想暗算她,受傷的人怎麼會不按牢傷處呢?
書穎左手劍負於背後,右手劍舞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連連打下數支鋼針。那大漠鷹王左手一抬,竟然是對著皇帝。
嗖得聲響,一支袖箭飛出,正向皇帝射去,書穎身上沒有帶暗器袋,手中一劍如電飛出,在那隻袖箭離皇帝胸口還有十公分時,袖箭被擊落,那劍落在了禦駕跟前。
那鷹王卻是為了聲東擊西,他忙縱身而起,施展輕功逃跑。笑話,他是隨南院大王來南朝發財的,可不想送命在這裡。
許多人隻道他名號“大漠鷹王”是因為他手持鷹杖的緣故,其實他叫“大漠鷹王”是因為他的輕功極高,便像老鷹一樣能飛去懸崖峭壁壘窩。
“想跑,沒那麼容易!”書穎身姿輕盈如仙,迎風飛去,眼見他要飛出宮牆,她手中另一劍擲出。
那鷹王本就受了重傷,原本與書穎不相伯仲的輕功就有所不及她了。這時隻覺後心一涼,低頭一看,劍尖已穿出他胸口,巨痛和窒息感襲來,腳下一軟,終於摔下宮牆。
書穎躍出這道宮牆,就見那“大漠鷹王”摔在石塊甬道上,已然氣絕,血流一地。
書穎拔出劍,就見宮中禦林軍士卒奔來,書穎淡聲道:“將屍體抬回去還給北朝人。”
“是!”
書穎提劍回到擂台賽場上時,北朝武士義憤填膺,卻也沒有自信打得過葉二娘,不敢上去再與葉二娘簽生死狀。耶律隆進也目光冷得可怕,再不像那日與書穎調笑時的模樣。
“皇上,我們兩朝好不容易休兵,幾十年未再大戰,你這是想再興兵戈嗎?”
趙瑋將書穎的劍拿在手中看著,淡淡道:“朕也很納悶,北朝武士中怎麼混著想行刺朕的刺客呢?大王倒是先反咬一口了。”
耶律隆進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那是被逼急了想跑……”
趙瑋目光寒澈:“比武不敵就要朕的性命?若非二娘見機快救了朕,朕可就真的死了。”
趙瑋身邊護著的侍衛可沒有那麼快,柳墨卿離得遠一些,他也不像書穎正跟大漠鷹王交手中,能第一時間門發現他的暗算。
這時吏部尚書起身道:“皇上,北朝南院大王,此時我朝與北朝已戰了四場,雙方都勝了兩場,此次比武就是平手,如此也不傷和氣。”
耶律隆進知道他手下雖然還有些武士高手,但是不敢說單個拎出來的功夫能在大漠鷹王之上的。現在大漠鷹王隻能在書穎麵前擋不住一招,彆人也擋不住。
他最愛的女人竟然是他的事業最大的阻礙,耶律隆進不禁五味陳雜。
“也罷了,就算打成平手吧。”
當下禮部尚書和北朝副使韓烈就宣布此次比武的結果,雖然是平局,可是北朝囂張氣焰被徹底壓了下去。
書穎將手中的劍還給書林,書林拍了拍她的手臂:“妹妹武功之高,遠超我的想象!”
裴延慶目光複雜,淡笑道:“穎妹上回與我交手,還是有所保留的。一招打敗大漠鷹王,‘淩雲仙子’葉二娘的大名,要威震大漠了。”
趙玨、潘彬、韓澈、王逸飛、曹三郎等朋友也紛紛過來道賀,又言她是給南朝爭了麵子,巾幗不讓須眉。
書穎笑著回禮:“我行走江湖也沒有遇上多少窮凶極惡的高手,甫一聽北朝來了一個,就想動動手。
一個劍客不在生死較量中曆練,是無法達到更高的境界的。沒有想到大漠飛鷹,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倒給我爭得虛名,見笑了。”
潘彬笑道:“二娘可是實打實的真功夫,得來的也是實名,一點也不虛!”
書穎心想:這下是不是又搶了裴三哥的二師兄力戰北朝高手的功勞了。隻不過自己的功勞名氣加在身上,依照皇帝的性子,還是會用皇後平衡的吧。裴家雖然與葉家不同家族,但是裴家現在和葉家往來親密。
那邊耶律隆進老大沒趣,朝皇帝告辭出來,走到高台之下看到書穎正被眾星拱月,他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書穎這時候是真有點惋惜,她不求男人貞潔,所以與他玩笑玩笑也增添些樂趣。往後沒有這個小蹄子跟她玩倒會寂莫了。
書穎頷了頷首,說:“後會有期,保重。”
耶律隆進五味陳雜,毅然轉身離開,可心裡卻念著:“穎妹,保重,或許下次相見時,更不可能親近了。或許你就是我的敵人了。情愛在兩朝對立的局勢下是那樣渺小。”
又有太監來傳書穎,書穎隨太監過去。這時候,幾位重臣侍立在君前,還有柳墨卿、白石真人等幾位也被傳來了。
皇帝言語上十分禮遇柳墨卿和白石真人,又說:“先生和真人難得來京,多住些日子,朕於下月要迎娶師姐進宮,先生和真人也進宮喝杯喜酒。”
白石真人道:“貧道恭喜皇上。但是貧道年事已高,又是方外之人,觀裡還有些事,就不便留到下月了。”
皇帝倒不強求,清修的道人脾氣怪也無可厚非,隻好又道:“那先生和非青一定要留下,你們留下喝喜酒,師姐也高興。”
葉世釗這時也在這裡,便說:“柳兄,你這個當師父的,自然要留下來看弟子出嫁的。你要走,我是不答應的。”
柳墨卿才道:“盛情難卻,臣隻有在京多叨擾府上一些時日了。”
書穎隨太監過來,揖手見禮,趙瑋微笑道:“師姐不必多禮!師姐的武功果然已入天人之境,打敗北漠頂級高手隻有用招。”
書穎淡淡道:“皇上過獎了。”
趙瑋溫言道:“你為朝廷立功,揚我漢人之威,你想要什麼賞賜?”
書穎沉默了,她想著是不是要借這機會再做戲推辭入宮為妃的事,但是背後拒他於千裡之外和當眾打他的臉是兩回事。況且,他現在正迷戀她極深,本就沒有用,又何必再做?
書穎才道:“我在江湖上還有生意,皇上若真要納我為妃,請不要禁止我去做生意。如果皇上很為難,那還是另擇淑女吧。”
趙瑋說:“朕知道師姐的本事,你管一管自己的私房嫁妝,朕哪有不允呢?”
說著又將劍還她,說:“師姐又救朕一回,朕心裡一直記著。”
書穎接過劍,冷淡地說:“此次本是我要殺人,他要殺你自保,我有義務要護你,你不必記著。”
趙瑋能讓她不再反抗進宮的事已不容易,不再多囉嗦了,便道:“那師姐先回府吧,這個月就不要出遠門了,在侯府好好備嫁。”
書穎拱了拱手,轉身離去,柳氏師徒、白石真人也辭了趙瑋。趙瑋看了看她的背景,她就算對他如此冷淡,他的心都狂熱不已。
皇帝命捧日軍嚴謹防範北朝一行人在京弄出亂子來,再命禮部和殿中省操辦他迎娶宸貴妃的事。
禮部尚書第二次聽到“迎娶”二字,不由得諫道:“啟奏皇上,皇上乃是天子,所謂‘立後納妃’,何談‘迎娶’?”
趙瑋冷冷道:“姚尚書,你這是提醒朕,中宮三年無所出,要朕廢後之後再名正言順迎娶二娘為後嗎?”
姚尚書道:“微臣絕無此意!皇上既然選擇納葉家女為貴妃,這禮法用度規矩也有定例,貴妃也是妃嬪,不可‘迎娶’。”
趙瑋又道:“師姐於朕有救命之恩,當初並不知朕的身份,還調養好朕的身子。此次,師姐又為國為戰強敵,立下功勞。朕豈能待之如妾婢?”
吏部劉尚書憂心忡忡,這時麵上不便爭,所以道:“陛下萬乘之尊,自然不同。貴妃之尊,又怎是妾婢呢?”
趙瑋淡淡勾了勾嘴,卻未有言語,劉尚書心中更加憂忿。
……
書穎與柳墨書等人結伴出宮裡,在宮門口又見趙玨還未離去,他過來見過柳墨卿後,才道:“方才忘記恭喜葉姑娘,馬上就要進宮做貴妃了。”
書穎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這有什麼好喜的?如果有的選,也不至於如此。”
柳墨卿提示道:“二娘,注意分寸。”
書穎才朝趙玨抱拳:“告辭了。”
趙玨看著她們各自上了他們的車離開,他的心卻澀得發疼,可是他不是皇帝,縱使現在他喪妻單身,也無法娶到心上人。
耶律隆進在比武場上被刹了氣焰,之後跟南朝敲竹杠時,感覺難了一些,南朝人不是他張勢一下就唯唯諾諾的了。
耶律隆進知道靠嘴皮子不管用,現在比武打不過人家,再拖下去也沒有用。他又擔心北朝內部的局勢,雖派了心腹回朝解釋,可是他們到底位低。
如果麵對兄弟們的攻擊質疑,他的心腹們抵擋不了多久。於是他不再拖拉下去,很快向朝廷挺出告辭,趙瑋於是又派裴延慶將他們禮送出境。
送走耶律隆進那群人之後,趙瑋著手準備迎書穎進宮的事,殿中省備的喜服,他都親自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