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敏勾了勾嘴角:“爹爹做到尚書,正俸和其餘款項加起來,一年有2000多貫,這在天下士人中是高收入了,夠養一家老小。但是他的俸祿跟生意賺的錢就相差挺多的了。”
書穎注意力又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尖聲道:“爹爹俸祿有2000貫?我他娘的才1000兩銀和20兩金,也就1200貫!就這點錢還得給20個太監、宮女發月例和賞錢!”
除了有品級的首領太監,月例都是她發的。這簡化資金管理,另一方麵,誰發錢他們才更容易效忠誰。
玉敏正驚呆了,這時趙瑋與葉世釗、書林、玉堂逛過來。趙瑋眼皮子一跳,說:“皇後不夠錢花嗎?”
姐妹倆站起福身,趙瑋走了過來說:“皇後真是掉進錢眼裡去了,十頭牛都拉不出你來。”
書穎看了看爹,說:“我就是不平衡,我的俸祿和爹相差那麼大。”
趙瑋道:“你算自己的是正俸,而葉尚書的正俸是月60貫,沒有比你高。你要是加上宮中份例,便不止1200貫了。除了皇後份例之外,朕另給了你一些珠寶和綾羅,你都堆在庫裡。”
書林忽笑道:“我小時候的月錢可都是娘娘收著,說是給我娶媳婦的,我都不知存下多少了。”
書穎白了他一眼:“你吃穿住行不用花錢呀?你當官後的俸祿我可沒有幫你收。對哦,你快娶媳婦了,所以盤算起那些錢來了。”
書林也不否認,隻笑道:“難不成你小時候忽悠我的?”
書穎過去化為容嬤嬤往他身上掐:“這媳婦還沒有過門就跟我算賬了。你小時候的月錢才一兩,你不會自己算一下還能剩多少!”
書林縮著身子任他掐,一邊表明心跡:“我是說……娘娘不夠錢使,我那些錢,娘娘也不用給了。”
玉敏笑道:“娘娘怎麼可能沒錢使呢!隻不過她就喜歡賺錢罷了。”
兄妹鬨了一會兒,趙瑋便讓書穎坐他身邊去,哄道:“朕拿一半俸祿給你收著就是,何必惦記葉愛卿的錢呢?”
書穎便問:“皇上月俸多少?”
趙瑋道:“左藏庫開支的錢,月1200貫。”
書穎尖聲道:“你一個月就1200貫,我一年才1200貫!”
趙瑋輕輕一笑,說:“那你彆惦記著做生意了,朕給你一月1200貫,如何?”
書穎斷然拒絕,他也隻輕歎了口氣,沒有跟她爭論。
書穎岔開話題,問書林的新郎喜服開始做了沒有,書林回答:“哪有那麼快?納征之後再讓繡坊做吧。”
書穎思索一下,道:“我幫你做吧。我設計好了,讓宮女幫著縫,也很快的。我宮裡也發下一些大紅色的好料子,京城第一美男子迎親時一定要有派頭,一定要‘萬千少女一步倒’。”
玉堂哈哈笑道:“啥是‘萬千少女一步倒’?”
書穎大袖一揮:“就是但凡少女看到他時,一步之內必然暈倒不能自理。”
書林抱胸,翻翻白眼:“我才不要呢!”
書穎嗬嗬:“男人都是口嫌體直的!”
……
書穎與趙瑋於未時共乘一輛大馬車返回紫微城,趙瑋忽道:“穎妹到底在娘家時鮮活快樂。”
“女人不都這樣嗎?”
他悠悠道:“朕在你的心裡到底不如娘家人。”
書穎哄他道:“我要是常年在娘家,我也會想皇上的。”
趙瑋沉默許久,說:“你從前在外三年多,也沒見你想朕。朕可不信你言不由衷。”
書穎怕他又犯瘋逼病,笑道:“從前和現在哪能一樣?從前不想,那是覺得沒有可能了,現在你是我丈夫,我怎麼能不想呢?”
趙瑋這才臉色稍霽,讓她坐進他懷裡,看著她的眼睛:“真的?”
書穎夾住他的臉:“我天天看著你,還得怎麼想你?要不我去外頭做生意,出差兩個月,我可以證明我很想你。”
趙瑋拉下她的手,眯了眯眼睛:“你不但想出宮,還想去外地跑商?”
書穎道:“要不是進宮了,我明年就在光州組織族人建廠了。南陽柳氏可以做香皂,光州葉氏可以做彆的。我做生意賺錢,也給朝廷繳些銀錢,有何不好呢?
皇上今年又送歲供去北朝了吧?朝廷越來越缺錢花,將來我生個女兒都沒有嫁妝怎麼辦呢?我的孩子我會負責的,也不用靠百姓奉養,皇上就省下錢來練兵吧。”
趙瑋聽她說起這些事,也難免被轉開了注意力,才道:“朝廷開支確實很大,而田賦收入越來越少,嶽父身為戶部尚書,也頭疼得很。”
書穎忽道:“朝中有沒有更好的青壯人才,爹也不是科第入仕,忝居高位本不讓人心服,在政事堂上,就他一個不是科第出身的人,我都替他尷尬。”
趙瑋笑道:“旁人就嫌自己爹官位小,你倒是覺得他官位太高了。”此時的趙瑋卻不懷疑她有意權位。
書穎道:“我不是嫌,就是覺得這個位置太重要了,皇上要是有更好的人選不用顧及我的。”
趙瑋忽道:“所以你想幫你哥哥科考?”
書穎沒有想到趙瑋的思維轉得如此之快,書穎隻不過是從時間推算曆史,這個時期,戶部尚書肯定是最難做的官。
她不想讓這些壓力率先壓在葉世釗身上,葉世釗是不可能主持改革的,如果他主持改革,天下讀書人更要攻擊她是妖後了。
書穎便順水推舟,歎道:“都是機緣之故,有什麼辦法。當年父親才十七八歲,曾準備科第入仕,結果才到洛京不久就被……逼休妻娶安陽郡主,之後的人生步驟完全被打亂了。”
趙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難道從前,你們也想師兄科第入朝?”
書穎點了點頭:“對呀。有我陪哥哥讀書,他讀書的效率很高的。其實他也不笨,我教他什麼,他最終都能學會。”
趙瑋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還真有這文才?一個人的能力和時間有限,怎麼可能樣樣比彆人出色呢?你的武功音律已經這麼出眾了,還涉及雜學能製出香皂這樣的東西來,算錢是一把好手。難道科考之才也不讓須眉?”
書穎笑道:“我要是沒有幾把刷子,你以為我爹真的瘋了?我爹就真的一點都不為我的將來考慮?他就心大地放任我離經叛道,以前還支持我招贅婿、納側夫?”
趙瑋道:“因為他知道你有武功、有能耐,全天下的世家公子不肯聘你,你也活得好好的。況且,絕對還會有世家公子想聘你的,這個人不是朕也會是彆人。”
書穎沒有得意洋洋,也沒有分毫退縮,隻隨意地點了點頭:“對呀。所謂規則,都是製定給靠規則才能生存的人的。
做人做事就不能落在彆人的規則裡,畫地為牢、苟延殘喘。一輩子當個規規矩矩的人,有什麼趣味?皇上堅持娶我不也是如此嗎?
雖然要付出些代價,可是若是沒有得到,怕老來後悔。也許將來還有比我更美的女子出現,可是那時皇上的心情不一樣了。”
趙瑋道:“皇後倒是看得明白,所以永遠這麼冷漠無情。”
書穎環著他的脖子搖著:“我還得怎麼熱情?在你處理朝政時也去纏著你?還是一見你就嬌嬌弱弱求寵愛?”
趙瑋勾了勾嘴角:“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逝世,你信不信?”
趙瑋還以為是“試試就試試”,隻道:“那朕就等你試了。”
書穎知道他沒有聽懂:“我是說‘逝世’,逝水之逝,人世之世,逝世。”
趙瑋又敏感地以為她在說他身子受不住她的熱情妖媚,他會“逝世”,眼神一暗,卻不想深入這個話題。男人很要麵子,趙瑋是皇帝,自然也要麵子。
書穎柔聲道:“皇上乾嘛要害我早逝呢,留著我給你生個孩子不好嗎?還是你想我早點死了,你好續弦?”
趙瑋這才明白是他誤解了,淡笑道:“朕就差剖開心來給你看了。既娶你進宮,何曾想過彆人?”
……
書林和韓泠泠的納征、請期等手續分彆在十一月底和臘月初完成了。這時節,朝廷並不忙碌,所以有閒心傳八卦了。
滿京貴女的夢中情人,天下第一美男子葉書林與韓家女定親了,這個新聞的震動性居然一點都不比皇帝要廢後另立更小。
據說幾日內,便有貴女在閨中哭得肝腸寸斷,還有吐血昏倒延請太醫的。趙玨的異母妹妹清河縣主也剛剛十六歲,她十歲的時候就因為葉書林進府傳趙玨內功見過他,驚為天人。
她就想長大了可以做葉公子的新娘子,此時聽說葉書林要娶韓泠泠,她就哭到徐側妃那去。徐側妃哪有什麼辦法呢?隻勸她不要鬨了,不然惹得懿王趙祈不快,她要受罰。
趙玨知道書林與韓泠泠定親的事也難免五味陳雜,因為那夢裡他登基了,還納了韓泠泠入宮。
不過,他記憶中韓平還做著戶部尚書,而不是樞相,他先讓裴崇璟做樞相,後來西朝又進攻本朝,他就讓裴崇璟回西軍鎮守,由他的老丈人兼舅父高佑擔任樞相。
韓泠泠在後宮中位份不高不低,因為她性子單純,舞跳得好,他對她還有幾分寵,不過,遠不及明妃的受寵。
比明妃還小兩歲的韓泠泠資曆更淺,遠不及高珍珍、裴若萱、劉綰綰、張映彩幾人。
高珍珍去世之後,裴若萱代掌六宮之權。裴家如日中天,眾妃又都厭惡明妃,韓泠泠自然不會在後宮裡特立獨行投靠明妃。
就算韓泠泠想投靠,也得明妃想收,明妃那性格就不容易相信彆人。況且前朝沒有什麼根基的明妃怎麼可能讓前朝好歹還有父兄的韓泠泠投靠呢?
他根本沒有扶持明妃娘家親戚,明妃在後宮能依靠的隻有他,事實上他又是靠不住的。明妃遇害後,屍首都被裴若萱挫骨揚灰了。
他調查出了一些事,然後審問眾多妃嬪時,如裴若萱、張映彩自然堅持說明妃偷人。
還有些妃嬪說確實翻出男人的東西,彆的她們又不懂,既然貴妃說有就有吧,她們也沒有權力反對貴妃。
韓泠泠被審問時,起先沉默很久,等他疾言厲色時,她才冷靜中帶著一分悲憫將明妃死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並且說:
“臣妾知道她是冤枉的,可是臣妾也沒有能力證明她是冤枉的。宮裡沒有臣妾說話的份,臣妾若強出頭又能改變什麼呢?
皇上那麼喜歡明妃,她都是那樣的下場,如果是我不知進退,還不用人家動這樣的陣仗。為了三公主,臣妾也不能認不清自己的份量去當俠女。皇上若要怪罪臣妾沒有舍身護住明妃,臣妾願認罪伏法。”
韓泠泠的話對他十分誅心,趙玨才深感心痛、內疚與後悔。是他自己沒有護住心愛的女人,彆人有什麼義務拿性命去保護明妃呢?
趙玨有那一生的記憶,所以現在想來才有點明白韓泠泠話中的諷刺。趙玨現在很肯定,那一世的韓泠泠初進宮時對他有過幻想,但她的後半生一定不愛他。
也虧得韓家名門,又是文臣世家,所以她在後宮中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事實不出頭。到了王知敏進宮,她就更無多少寵愛,隻守護著三公主長大,讓她嫁了個好人家。
韓泠泠在宮中以舞聞名,但是王知敏同樣舞技出眾,長得又像明妃,舞技壓過了她。王知敏在萬壽節禦前獻舞,驚豔全場,之後韓泠泠也再沒有當眾跳過舞。
趙玨心想:現在她嫁給葉書林,隻怕是千般喜悅,萬般的期待。韓泠泠應該早被天下第一美男迷了心智,她在夢中就不愛他,如今應該也從沒有想過嫁他。
葉書林沒有早死,“洛京四公子”的風頭都被他搶光了,哪家女兒記得他這個閒人世子還未續弦呢?人人都盯著葉書林娶妻,想成為那個幸運兒。
……
書穎忙了十幾天研究科舉“省試”,讀了擬定的主考官、副考官的文章詩詞作品風格,還有現在重策論的國政難點。
書穎幾日時間就模仿著時下策論的文風一天就能寫一篇策論,文采斐然流暢,論據邏輯嚴謹,篇篇還切中時下的要害。
趙瑋雖然身體不好、性子中有皇帝的狗精一麵,可是他確實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自有眼光來判斷書穎的文章好不好。
書穎要空出時間練武和玩,所以一天寫一篇,可每當她寫好一篇文章後,趙瑋一看就被震驚,反複,忍不住興亡之事。
有些根子上的事,做起來千般困難,可是不做總有一天江山倒塌。書穎建議節儉後宮用度,省出錢來練一支新軍反擊北朝。
“要動天下土地稅收,千難萬難,但是弄後宮開支和皇上的私庫,隻要皇上下定決心,外朝官員多半不會反對。
趙瑋倒讚同這個現實,卻問:“練什麼樣的新軍,難道比禁軍上四軍還強?”
書穎道:“研究新式武器和新戰法,對北朝降維打擊。皇上節儉後宮開支幾年,便如那月1200貫都捐於建新軍,幾年下來總能有成效。
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與妻子生活極儉樸,錢都用於練三千越甲,而本朝養太監宮女、後宮三千和一群巴著吃這碗飯的米蟲,於國於民有何用處?這就是本朝與越國的差彆,也是成敗案例的不同側重點。”
趙瑋反問:“什麼樣的新式武器和新戰法可以戰勝北朝和西朝的狼兵虎將?”
書穎道:“火器。”
趙瑋嗬一聲笑:“我道是什麼,本朝從前與北朝大戰也用過火油、火%藥,可是攻擊力沒有你說的那麼強。”
書穎笑道:“那是本朝的火%藥配方、製法還不夠好,武器殺傷力不夠。我的配方肯定比彆人的好。不過,這些都太遠了。
我願意不再貪皇上的錢,皇上有決心做勾踐嗎?我可以不收皇上的錢,幫皇上鑄劍,皇上想乾嗎?皇上能麵對母後的反對嗎?”
趙瑋沉默不語許久,無法回答,因為他不肯對著書穎戲言。如果他說話不算話,朝令夕改,最後反而讓她看不起。
可是趙瑋真的在思考這件事了,每年要給北朝四十萬兩銀子,四十萬匹絹,他當然覺得憋屈不已。
何況如果省了歲供,朝廷的財政緊張局麵就能得到緩解,他再慢慢一個個解決天下的難題。
書穎覺得這幾篇文章也夠她在年前給玉堂做策論熱點講解和文章模版了,過年之後的培訓再展開不遲。
讓他置換改個論據,再稍做修改,又是新的一篇文章了,如果是對應的題,玉堂用這方法應該能考中進士才對。
眼見趙瑋不接話了,書穎從他手中奪回稿子卷好,笑道:“我得給我大哥設計婚服了,暫時不陪皇上聊天了。皇上去花園跑十圈,我不來檢查,皇上自覺一點。”
趙瑋回過神來,看著她這雲淡風輕的樣子,好似她那幾篇文章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她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如果她是男子,憑她信手就寫出十幾篇精妙策論,必然名揚天下。
好吧,她早就名揚天下了,是以武功和美貌名揚天下的。
趙瑋淡笑道:“你管得朕也太嚴了一點。”
書穎理所當然的樣子:“我不管你誰管你?你不喜歡我管你,那你休妻另娶呀。”
趙瑋蹙眉:“說你一句,你要回兩句。朕去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