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明德十一年二月,天氣回暖。這一日突然大雨,打在屋簷沙沙作響,狂風襲來,打得柳條搖擺,梨花殘落。
道路兩旁的野草在這春雨的接連催促呼喚中,像是拚了命爭相往上冒,繪成碧色青青,延綿萬裡的春色。天空幾隻燕子,不畏風雨劃過,似急著回巢喂養它們的孩兒。
官道上趕路的人也急著尋著客店驛館歇腳避雨,便是真的在附近找不到客店的,在鄉間門尋些破廟社廟也好。
兩輛大馬車駛到了揚州城外三十裡的雲來客棧,這左近有好幾家客棧,其中雲來客棧是最大的。
開了春,各地客商南北西東往來,此時一下雨,雲來客棧更加人滿為患,一時樓下公共飯堂熙熙攘攘,熱鬨非凡,把這春雨的濕寒之氣也衝淡了許多。
雲來客棧大掌櫃親自去迎貴客,小心侍奉。
一群模樣精乾的小廝丫鬟簇擁著一個極其美貌的麗人進了客店,身旁還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錦袍漢子。那麗人二十五六歲模樣,而那漢子三十歲上下,顯然是一對夫妻。
便有在大堂的客人盯著他們瞧,見大掌櫃迎他們進後院,不由得衝接待店夥發火:“你剛才不是說沒有房了嗎?怎麼他們就有房間門了?”
那店夥還隻陪著笑:“客官,實在對不住,我沒有騙你。那……那可是我們客棧的東家。”
忽然一位客商好奇走近:“你們東家?我聽說雲來客棧的可是皇後娘娘和她金蘭姐妹龍夫人所開。那位難不成就是揚州首富龍夫人?”
那店夥點頭:“正是!龍夫人和她夫君拱衛大夫白六郎。”(拱衛大夫,決定俸祿的官名,從五品)
又有一位客商不禁歎道:“可真是一對賢伉儷!聽說白郎君武藝高強,當年和皇後娘娘一起夜襲西北偽朝大營,刺殺偽帝。秦時猛士荊軻也未功成,皇後娘娘和白郎君還勝古人了。”
原來四年前書穎南下籌集軍餉,白承奕就隨侍在側聽調,從而認識了龍三娘。
白承奕雖然對書穎動過情,但自見了皇帝,也自知有所不如。在兄弟們的陪伴開解下,西北漢子拿得起放得下,對書穎雖有掛念,卻不作它念。
一年後認識了龍三娘,見她也是巾幗英豪,在黑白兩道,官商兩界都有名聲,長得也美,難免多看幾眼。
書穎瞧出些端倪,就為二人做媒。龍三娘見他出身西北江湖,現在又入朝為官,心知這是一門不錯的親事。
白承奕和皇甫元均不一樣,書穎從來沒有和他好過。白承奕同意了親事,兩人成婚後甚是恩愛。
書穎哪裡知道,她竟然把原著中皇帝趙玨在江南的一段風流韻事又拐到什麼彎上去了。原來龍三娘在原著中最終還是不得不扛起神龍幫,當上了幫主。
對付反叛的下屬時,遇上了南巡時微服的趙玨,趙玨的侍衛與她交手還有敗下陣去。趙玨看她英姿颯爽心生好感,又對江湖事感興趣而結交,龍三娘見他氣度非凡又英俊也有好感。
趙玨去神龍幫做客,又遇上龍三娘師叔帶兒子逼婚,恰好趙玨也在,他們誤會龍三娘從外麵帶了野男人來,不守婦道雲雲,可把龍三娘氣得狠了。
龍三娘覺得自己的一切都不需要外人插手,將他們打趴下,與他們喝了斷情酒,他們得不到龍三娘和神龍幫的控製權就正式分裂出去。
龍三娘原來對趙玨真有些中意,可是去找趙玨時,在他房外聽到他的下屬稱他為皇上。龍三娘才驚知他的身份,可是麵上不動聲色。
龍三娘但想一生難覓良人,不如生個自己的兒子,於是仍裝作不知趙玨身份,故意勾引他借種生子。
最終真相還是擺到眼前了,趙玨本帶她回宮,但是龍三娘拒絕了,隻說會永遠在江南等他,有緣會再相見,若無緣也不強求。
趙玨原來不想這麼放棄,卻突然接到京裡來的消息,明妃死了。趙玨心裡最喜歡的還是美冠絕倫的明妃,驚慌之下,連夜起程回京,就把龍三娘拋在腦後了。
十六年後,龍三娘的兒子認祖歸宗,初被封為國公,三年後晉封為郡王。後來他就為趙玨掌管類似於明朝錦衣衛一樣的機構,輔助他剿滅西朝、北朝。
趙玨死後,龍三娘的兒子因為出身和職業,不會有朝臣支持他登基的,他也絕了這個念頭。風韻猶存的王知敏不但幼子上位,她還勾引了龍三娘的兒子,兩人有了奸情,龍三娘的兒子才支持王知敏垂簾聽政。
客棧中人聽他們說起皇後娘娘、龍三娘、白六郎,不由得大起八卦之心。
“皇後娘娘不但是天下第一美人,還文武雙全。五年前西北一戰,立下赫赫武功,三年前出版了《淩雲女俠詩詞集》,真是李杜再世呀。”
“這詩詞集一出,天下文壇震動,聽說連朝中士大夫都迷進這詩詞集中,通宵達旦翻閱品評呢。詩詞集中作品無一不是精品!想她奉旨出京督軍,寫下:【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唐時邊塞詩都難有這詞的雄奇壯烈。”
“我也喜歡這首《憶秦娥》。寥寥數句,就像是感受到了我朝大軍破偽朝大軍的氣勢如虹。”
一位文士撫須悠悠道:“我倒喜歡娘娘那首《定風波》句句皆精!!
一位順勢吟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但想娘娘幼時嘗人情冷暖,少年浪跡江湖,詞句自然靈動,意境自信逍遙豁達,普通讀書人哪寫得出來!”
忽有客商道:“文章詩詞尚是小道。娘娘出版這《淩雲詩詞集》,排版精美,價格卻便宜。皇後娘娘發明新印刷術,比原來的雕板和剛剛出的泥活字的效果都好得多。她卻把這技術獻給朝廷,一家印書廠也能給朝廷增加不少收入。”
“娘娘之才哪隻這一點?還有前年皇上娘娘巡視荊湖兩路,就在荊湖幸了大半年,今年二聖又去成都府路和梓州路巡幸。帝後自己做表率南幸,才能組織中原無地貧民在荊湖和川中大量開荒分地。這是何等遠見?”
“這位仁兄所言甚是,這中原人多地少,這麼多人無地耕種是要起大亂子的。聖上與皇後若不南幸,想要在荊湖、川中開荒分田,哪裡那麼容易?”
書穎提議這做法不過是想到了南宋時朝廷迎接大量中原移民到南邊開拓,重新丈量土地,給南宋150年江山打下基礎。
本朝現在雖然有1億人口,其實按照後世國家土地的承受水平,就算現在糧食產量不及後世,還是承受得起得。
如果不能打土豪分田地,當然隻有開荒,打擊惡霸,保障開荒農民擁有土地的合法性,打擊不法侵占。同期曆史的北宋時期農民起義不斷,就是這個時期米蟲太多,並且朝廷無法抑製土地兼並。
現在朝廷承認當下地主的所有權,一方麵打擊三年內的不法侵占、另一方麵組織開荒丈量分地。如此治標為大動作為進一步改革贏得時間門。
借著南幸之機,人在荊湖,書穎一方麵設計製造新式冶鐵高爐,一方麵指點冶鐵司開放鐵礦、猛礦,還有指點試驗田的新良種稻穀的培育工作。培育優質稻種是南宋時期有突破的事,目前與安南還有通商,也能達成。
書穎一頭紮進這些工作當中,她生的大皇子都隻能寄養在娘家。交給裴青檸、兩個嫂子和姐姐共同看護。
書穎專心紮進這種技術流裡,整日與小吏、工匠、農民,做於國於民有利的事卻不爭搶朝堂權利。她都在為朝廷賺錢,並不怎麼落入她私人口袋,有了共同的兒子的趙瑋才真正對她放下戒心。
趙瑋現在是真正發現她是一個神仙一樣的人物,雜學之精,不下於她的武功,他從哪裡找出第二個這樣的務實的全才來?
到去年時,不但許多無地農民南遷開荒分到土地,能得免稅賦三年的優惠,冶鐵業發展,造出了更多的農具,成本比從前更低。
很多南遷農民因此得到了田和鐵農具,在他鄉村寨過起思鄉卻安穩得多的日子。
蜀中一帶,不少土豪對朝廷鼓勵開荒分地,又禁止不法侵占的事頗有怨言。書穎和皇帝也派非川蜀籍的官員查證,分化對付。
其中最作惡多端的士大夫或其親人被下獄,這些人都有喪儘天良的命案在身,都被斬首。
本朝不輕易殺士大夫是要廣開言路,並且收買人心,但也不是絕對不殺,有十惡不赦之罪的人,本就是違背儒學教義的,大部分讀書人都不好意思為之求情。
士紳中少量家風優良的,朝廷賜“太平紳士”的名號。其中德高七十歲老者賜鑲玉的“鳩杖”,參加帝後舉辦的招待長者的禦宴。
書穎就在這樣繁忙之中,在四川生下了二皇子,到了冬天聖駕才回洛京。
卻說這雲來客棧仍然在議論著朝政要事和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