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才上前打圓場:“太陽都快下山了,我等還是快些進縣城譯館休息吧。”
……
趙瑋雖然想去白雲觀求養生之道,但是政務繁忙之際又有北朝來使,他隻得延後這打算。
過了兩日,使團正式入京。
其隨扈兵馬歇在城外,受龍衛軍、神機營一營雙重監視,而耶律隆進父子及親衛則由禮部、六扇門、京兆府三重監視。
他們入京第二日大朝會,趙瑋攜皇後一起臨朝。因為皇後之才能、功勞及分擔一些實務,所以趙瑋經常這麼做。
朝中一直有士大夫反對,但是這反對聲都在可控範圍內。趙瑋需要這些反對聲,用來隨時壓製書穎過分攬權,但是又不能讓聲音過大,那就不能用她驚世之才。
這就是帝王,愛與不愛從來都是兩回事。書穎對這帝王心術沒有反應過激或者玻璃心。
一方麵因為背叛過他心懷歉疚,另一方麵為了大局,現在不是篡奪帝位的時候,最後一方麵,她確實有往後稱帝之心,他的多疑不算冤枉她。
其實史上武則天稱帝某種程度上是曆史罪人,因為大唐許多能乾的名將、名臣被她殺了,卻任用無能的武家人和依附她卻無能的人。
這種內耗和用人讓原來的大唐疆域大為縮水,四夷也並不認她的地位,讓大唐對四夷不能持續控製和影響。
書穎就要汲取這種曆史教訓。所以在這個時候不做內耗之事,以圖慢慢提拔人才或降服有用的人。
趙瑋穿著通天冠服(朝服),書穎穿著自己設計改良的鈿釵禮衣,坐在高堂之上。禮樂中百官揖拜問禮後,再傳北朝使團朝見。
耶律隆進父子及漢人副使韓友仁進入紫宸大殿,以北朝之禮覲見帝後:“見過南朝皇上,皇後娘娘!”
趙瑋道:“王爺此次特意出使,朕甚為意外。王爺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所來何事?”
耶律隆進道:“其一、陛下聖壽將至,父皇特遣小王等人南來為陛下賀壽。其二,南朝數年前背信棄義,與兄弟之邦兵戈相向,又斷了歲供,小王所來,想要個說法。”
趙瑋嗬嗬一聲笑,卻不多言,下頭就有言官出列道:“王爺真是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北朝以陳兵邊境相要挾,如何是我朝兵戈相向?”
又有臣子出列道:“我朝已經借錢給北朝六七十載,北朝從不見還,難不成要借千萬年?我朝百姓耕織辛苦,我朝國庫也沒有富餘,大家都是過日子,北朝如果還要臉麵,也該還錢了吧?”
耶律隆進還能忍,耶律宗思不禁道:“你們南朝人都卑鄙無恥。當初城下之盟規定南朝每年給北朝歲供,哪來什麼借款之說?”
一南朝臣子道:“黃口小兒!若說城下之盟,那麼四年前北朝大敗,是不是要反過來給我朝賠款?我朝仁義,未曾想多占彆人的東西,隻求北朝還了六七十年的借款!”
耶律宗思被說黃口小兒,看那臣子一把胡須,就反擊:“你個南朝老匹夫!”
書穎坐在帝皇右下首的位置的鳳椅上,看著底下吵成一團,什麼大國氣象、禮儀之邦都是狗屁。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趙瑋有統一天下之誌,看不上軟骨頭,所以軟骨頭們都退出朝堂了,如果還沒退的也變成了硬骨頭。這些人上戰場未必能用,但是吵架場合卻能言辭滔滔。
下頭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耶律隆進終於拉住兒子和下屬,才道:“南朝皇上,假如我們就歲供之事另有異議,那可以慢慢談。”
趙瑋慢條斯理道:“如何慢慢談?我朝百姓辛苦耕織,供朕錦衣玉食,若是北朝不還錢,我朝百姓心氣不服。
百姓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明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民意滔滔,朕也無可奈何。我朝不是不講道理的,當年我朝每年借北朝十萬二十萬兩的銀,二十萬匹絹,北朝也按這個數逐年還清就是了。”
耶律隆進眯了眯眼睛,說:“其實北朝與南朝原來六七十年未有大仗,和睦相處,南朝真宗皇帝去世,我朝也舉國致哀,追憶他的仁德。本是兄弟之邦,南朝富庶,送點歲供不足掛齒,皇上如今非要斤斤計較,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趙瑋目中精光一閃,書穎終於道:“大周疆域雖廣,但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陛下富有四海,也沒有一文錢可以亂揮霍。既然北朝不小家子氣,還錢爽快些。”
耶律隆進剛才刻意不去看她,這時卻轉頭看向她,昔日魂牽魂縈的女人。耶律宗思也抬頭看向微側坐著的女子,她冰晶一樣剔透的眼眸微垂著,似天神對凡間投下的一抹垂憐。
再見已是敵人,耶律隆進心頭也五味陳雜。
“原來二娘當了南朝的皇後,而且後宮乾政。當年二娘與小王本有婚姻之約,卻棄小王嫁了南朝皇上。小王不得不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時書穎代表著本朝的臉麵,滿殿的大臣中,不管是不是支持她的人,都不禁對他們怒目而視。
皇甫元均看向耶律隆進的目光帶著殺氣,卻因為身份不便光明正大出麵。
書林出列:“耶律隆進,北朝若想戰,那我們奉陪到底!”
耶律隆進故做輕鬆:“哦?原來南朝國策儘出自於葉氏,國舅爺好大的威風!”
書林道:“耶律隆進,你在本朝大殿上做挑撥離間之事,皇上聖明,自有決斷。”
正說著間,一支金釵朝耶律隆進射來,耶律隆進嚇了一跳,連忙一仰躲開。等他站直時,三支金釵射來,他揮下兩支,另一支卻刺進他的大腿。
耶律隆進吃痛蹙眉,抬頭驚訝地看向她,韓友仁道:“南朝皇後居然當著滿朝文臣刺殺我朝王爺!豈是禮儀之邦的作為!”
書穎手一揮,一支金釵飛來刺在了他胳膊上,再優雅地扶了扶發髻、斂了斂廣袖。
書穎輕輕一笑,顯得風情萬種,定力差些的男人差點難以自持軟倒發癡。
“耶律隆進,本宮從前能打服你,現在一樣能打服你。彆跟本宮弄些假道學的東西占點本宮的口頭便宜,本宮不吃這一套。”
耶律隆進站定身子,從大腿上拔出金釵,金釵帶著血跡,他卻拿在鼻間聞了聞。
“真是最毒婦人心。七年不見二娘,二娘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書穎勾了勾嘴角:“彼此,彼此。”
耶律隆進說:“像二娘這麼凶狠的女子,小王也是終身難忘。是以忍不住想要敘敘舊,南朝皇上不會介意吧?對了,天下人人都傳皇上懼內,皇上應該不會介意的。”
趙瑋心中自然不爽,但是對方這明晃晃的離間,他也不能就陷進去。
“王爺這麼輸不起嗎?搶女人你搶不過朕,打仗你也打不過朕。一個手下敗將來朕的大殿上做潑皮無賴,當朕是什麼人呢?”
耶律隆進當年不能如願正是趙瑋使計,可謂新仇舊恨交加,他眼中冷芒一閃:“南朝皇上的心胸未免太過狹窄,皇後與本王原有婚約,如今背著小王另嫁,小王還不能有點意見嗎?”
趙瑋冷冷道:“當年不是你死皮賴臉要入贅葉家做側夫嗎?可是臨到關頭,你後院起火,不敢履行婚約而匆匆回了北朝。
皇後本不是出於自願納你做妾,而是你想出走婚之策,既可敷衍你北朝的夫人,又能纏上皇後。可你臨陣脫逃,難不成皇後還要為失去一個男妾而終身不婚?”
書穎挑了挑眉,邪魅風流中帶著一分神秘自信的蔫壞:“小進子,於公,北朝軍隊現在也打不過南朝。
於私,以你的武功,單打獨鬥能勝我嗎?我新練成一套‘化骨綿掌’,隻需在你身上拍幾掌,過幾天你全身骨骼寸斷。
到時候,你死又不掉,隻不過再不能站立和坐直身子了。我將你裝進米缸裡,再找兩頭毛驢將你拉到洛京菜市場展覽賺錢。
小孩半票,美女免費,就用展覽你賺得錢抵一抵北朝的欠款,你說好不好?”
耶律隆進目光複雜,沉默了一會兒,忽笑了起來:“七年未見,我也不知二娘現在過得好不好,心裡怪我不怪。
二娘還是這麼傲狠手辣、無情無義、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看來南朝皇上待你還不錯,我也放心了。”
書穎嗬嗬,這一笑斂了邪性,純真了許多:“你可真是個人才,這樣也難圓回來,絲毫不見臉紅。”
趙瑋也素知書穎本性是非常調皮的,隻要她能乾且與耶律隆進沒有私情,他就不以為忤。
“王爺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兩朝往來才是正事,要打就打,要和就和,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怎麼還錢,還是準備開打,朕就遣葉將軍與你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