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穎起身到了他麵前,他的神態也溫柔下來了,書穎道:“我的人生是有使命的,有情或無情,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假如我今生負了你,隻能來世還你了。”
“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為什麼要等來世?”
書穎苦笑,聽到女兒醒來了,她忙過去哄她,女兒看到母親,嚶嚶叫了兩聲,又笑了起來。
書穎抱起女兒,女嬰常見太監服飾,發現易裝的李玄也沒有怕生。李玄盯著女嬰看,一時不語。
書穎道:“皇權是一種有毒的東西。當年趙瑋追我時有多難,我根本不喜歡他一個病嬌,隻是知道他的身份後,他能給我權力和給我家族好處,我能完成我的使命,我才答應他。
可是他同樣為了權利,娶不喜歡的劉氏背棄我。好不容易,他終於娶我了,可七年以後,我在西北苦心經略,掃除統一融合的很多困難,他在京時想到的卻是納妃來削弱我的權力,來打葉家的臉。我並不會比他高尚,隻要有用,我也許也不惜用婚姻來達到目的。”
李玄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所以,你的女兒是誰的孩子?這人能讓你完全不記得我。”
書穎抱著女兒,淡笑道:“跟你說話,有時很輕鬆,你完全明白我沒有說出口的話。你也明白當初的趙瑋不可能讓我懷孕。
我要坐穩我的位置,既不能做士大夫的提絲木偶,也不能讓娘家最終把我當棄子,還要實現我的各種目標。你說我能怎麼做?”
李玄諷笑道:“當然是另外攏絡一個才乾卓著的俊傑,隻要有這樣一個俊傑在,娘家也隻能為你所轄,有他和你娘,士大夫也不能輕易拿捏你。”
書穎抿了抿唇:“你身份不凡,我們誰也不適合放棄自己的路去走對方的路。”
李玄上前幾步,盯著她說:“你怎麼知道我不能?你認為那兩年,你隻要來找我就能找到我,是因為我本該在那裡嗎?你要完成天下一統的壯誌,我阻止過你嗎?”
書穎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我還能怎麼辦?你當年也隻想我跟你走,你從來沒有說過要陪我完成我的使命。”
“因為我知道,你要去嫁給彆的男人,你讓我怎麼陪你?我是個男人,我也會傷心,你要我直麵心如刀絞的痛苦嗎?”
書穎見他一雙俊目暗含著水光,不禁覺得愧疚。無論他怎麼易容,這雙眼眸在沒有美瞳的年代是易容不了的。
“我沒有什麼好的,我何德何能呢……”
李玄冷笑:“你何德何能,你心裡沒有數嗎?你偷走我的心,毀了我的清白和清淨,現在跟我說何德何能。你為了跟彆的男人在一起,為了坐穩你的江山,棄我一次又一次,隻因為我是無權無勢的江湖人?”
書穎無奈:“我以為……”
“你以為我是男子,男子的清白就不珍貴,你認為世間男子都如趙瑋一樣會轉身就忘。”
書穎心頭紛亂,懷中的女兒突然哭了起來,她忙又好好哄了哄,這才下了決心。
“昭隱,我不想再跟你說對不起了,因為我喜歡你,可是互相喜歡的男女不一定能相守。我今生的路已經主動或被動地做了這樣的選擇,我現在因私情左右,等我的是萬丈深淵,也不需憧憬將來能蕩平四海了。”
書穎不是不想花心,而是不敢花。現在要推進新政,早有舊黨的人在底下暗潮洶湧。她夫喪未儘,都不敢被彆人知道她收皇甫元均做情人,因為在政局不穩時,對女人的這種攻擊最要命。
世人不會管這個女人對江山百姓、華夏民族有多大貢獻,隻要敵方的勢力夠大時抓著這些攻擊一攻一個準。
她已把後背交給了皇甫元均和葉氏家族聯合的力量。隻有這個根基穩固,秦鳳路、永安路的西軍精銳、裴延慶部、西北降將、番降的心才不會輕易為彆的力量左右,能更好的為她所用。
若沒有皇甫元均與葉家互相平衡,她也不是不可能做楊麗華,被娘家奪位。這是矛盾理論得出的分析情勢和處世的方法。她與娘家關係極好,卻已在帝王家,就不能賭了。
書林從不生取而代她的心,除了他和書穎從小的深厚複雜情誼、了解書穎的本事之外,更因為他非常清楚滅西朝首功的皇甫元均是她的人。
如今皇甫元均和葉家關係好,這個堅固又強大的政治軍事勢力成為她的朝中的嫡係硬實力。就算朝中也有不喜新政的人,他們也要掂量,不敢聯合發動政變。隻要軍部穩定,士大夫怎麼吵都沒有用。
“所以,你再一次放棄我,你不來找我,我來找你都要被你背棄。”
“若是有來生,還能遇上你,我會珍惜你的。你才貌雙全,找一個年輕的好女孩共度此生吧。”
李玄抓住她的手臂,渾身顫抖,眸中神色複雜:“你真的……要再不見我?”
書穎抱著女兒,狠下心來,說:“我喜歡你,你是我的知己,你明白的。我同樣明白你的驕傲。當年我辭你入京大婚,你選擇遠去海外,不就是想阻止自己來找我嗎?
當年咱們的事已經很挑戰你的三觀了,何況是……我要登上那個位置,並不是為了學武則天,我就是我。武則天有她的傳奇,我有我的治世理想與使命。
我的霸道注定不能用在這方麵,我的理想的高度和這個時代的現實注定我今後過得比武則天辛苦。這些年我自己一再遭到愛情和婚姻的背叛,我才明白想要有一個可以托負後背的人,真誠是我唯一的選擇。
就像趙瑋如果從來不背棄我,他從始至終能對我真誠,我或許會是一個好妻子、好皇後,他死了,或許我會為他放棄爬到那個位置。我無數寂寞的日夜、沒有人明白的時候會想起你,可是現實是我們今生隻能做知己了。”
“好……好……”他捂住胸口,眼眶已濕,“是我太高估了自己,我怎麼不想想,當年你不會為我放棄理想和事業,現在你怎麼可能放棄那些?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偏要來自取其辱。”
李玄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出屋去了,她的臨時行轅內院,無召時,隻有她身邊的宮女和太監可以進出,侍衛們隻能在外頭巡邏。
李玄不打擾彆人進出她的住所不容易,但是進出太監的住所、盜取衣冠和令牌則不難。
書穎抱著女兒,她卻無辜地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她笑。
書穎苦笑,說:“你這個小不點,要是你爹學了你哥哥們的爹,你就不要認他……對了,你本來就不能認他的……唉……你長大後還是不要學我的好,男人也不好應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