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驍卓的俊目凝著寒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嶽父和嶽母有沒有證據證明醫生隱瞞書穎當初的身體情況。”
許靜儀搖了搖頭:“因為書穎當初蘇醒過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所以就沒有關注那些資料了。”
盧驍卓看向葉博:“嶽父是知名的生物學家,生物和醫藥不分家,書穎突然醒來,可之前醫生卻說她生理機能全麵衰敗,無可救藥。嶽父真的沒有一點懷疑嗎?”
葉博沉默了許久,才說:“當時讓書穎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之後莊園換了一批醫生來協助書穎恢複。我高興過後幾天才想到這事,但他們人都不見了,當時有懷疑又能怎麼樣呢?”
盧驍卓道:“嶽父,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這是隱瞞帝**人的好轉的情況,在書穎還有生機時一到期就迫不及待拔管,這是什麼惡劣行徑?於公於私我都不能坐視有人這樣謀害書穎。”
書穎本來經多世積累,原也是個神醫,但由於她自覺是蛾子幫她恢複原主生機才讓她穿來,她怕自己的恢複有什麼漏洞,不敢深究。
這時盧驍卓突然抓住這事追問,書穎才懷疑起來。蛾子為原主的身體恢複生機,這是一個過程,就算當時原主在醫學上醒來機會渺茫,蛾子也會在原主的身體生物學上的死亡之前來做。
恢複生機需要蛾子的超能力,但也需要長期的營養供應才能促新陳代謝,更替細胞,促進新細胞生長。這個過程的活力在星際時代的醫學是可以監測的,甚至連在元時空都是可以觀察監測的。
既然擁有那麼明顯的指標好轉,為何葉鈞儒、胡玲悠和三房的人都急著要給她拔管呢?還在她的最短到期日的一大早來搶著動手?
書穎明白,父母和葉書明如果知道她在好轉,當時不可能不據理力爭。許靜儀拚命護她時,也沒有說過她的身體在好轉的事,隻是出於一個母親的偉大的愛。
許靜儀問道:“驍卓,你想乾什麼?現在去質問大公、夫人和三房人嗎?這有用嗎?”
盧驍卓道:“書穎當初的主治醫師和看護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他們回來。我要調閱書穎當時的病曆,每天身體的指標,再請科派醫學大人物來做鑒定。
如果所有醫學家都能證明那病曆上的指標,書穎是不可能醒過來的,就等於證明病曆是假的。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偽造指標,受誰的指使?這是謀害帝**部功臣,如果即遂,就是死刑,未遂也要坐監。”
葉博低下頭,說:“我從前不敢這麼想,也不敢查,我自覺沒有能力去查。如果你堅持要查,那就查,我會全力配合吧。”
盧驍卓道:“那就好,如果查出來的真相,有傷親情,嶽父就不要怪我了。”
許靜儀道:“有什麼好怪你的?他作為一個父親,連自己女兒都差點沒保住,現在女兒有丈夫出麵保護,他還為了他所謂的親情有臉來阻止,那我就學婆婆離婚!”
書穎穿越經曆豐富,極少處在被保護的位置上,這一回實在是情況特殊,當時她自己都回避著,沒有想到盧驍卓居然還想起幾年前的蹊蹺來。
書穎挽住許靜儀的胳膊:“媽,爸也沒有說反對。”
葉博看著妻子:“靜儀,我知道我沒用,讓你受過很多委屈。”
許靜儀諷刺道:“你不是沒用,你的骨子裡就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由於你是跟著婆婆長大的,所以小時候一直很渴望父愛,你對父親就懷著很多幻想。
回到葉家時,大公給你幾分好眼色,胡玲悠裝一裝好人,你就找不著北了。當初婆婆是丟下你去外星係了,她是跟你說她從此要為自己而活,你反而心裡怪婆婆了。
也不知道你是什麼心理狀態,大公和胡玲悠哄哄你就是好人了,婆婆因為你長大後就為自己而活反而是壞人?你不想想,如果不是婆婆一直嚴格教養你,你少時能考上好大學、讀對專業嗎?
你窩囊幾十年,又被忽悠幾十年,可到了現在還穩穩在葉睿的前頭,這到底是誰給你的基礎?如果是大公和胡玲悠給你的,他們反而不給葉睿?婆婆真可憐,怎麼會有你這麼沒良心的兒子!”
葉博羞愧難當,道:“靜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可你也說了,我不是父親身邊長大的,我如果不軟和一點,麵上過得去一些,我在葉家也找不到位置。
我當時一無所有,如果父親對我不假辭色,我能給你和孩子們什麼?我也想儘自己的力,能為你和孩子們多爭取一些資源。”
許靜儀聽了,又不禁眼眶一濕,說:“我真是鬼迷心竅了,當初怎麼會看上你呢,追我的人多了……”
書穎道:“爸長得好看唄,爸也沒有那麼差的。”
許靜儀拍了拍她:“你還幫他,沒良心的!”
書穎哄道:“我也不是幫爸爸,可是媽媽,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快意恩仇?有多少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男人養家糊口的心酸有時是說不出來的。
一個家庭的基礎是愛,爸爸肯定是愛我們的,他肯定前後都考慮清楚,在有限的條件和他有限的能力裡給我們最好的。
男人有時候不啃聲是因為底氣不足,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自己的能力不足,還能怎麼辦?就想著讓掌權的長輩看自己順眼一點,方便在家族裡弄點資源來給自己老婆孩子。
爸爸自己這樣過了幾十年,滋味也不好的。要是能當英雄,當了英雄對老婆孩子好,那麼哪個男人不中二?就大哥吧,現在覺得有點底氣了,不就會反抗了?結果腦袋破了,還在那笑。”
許靜儀聽了書穎的話,不由得又哭又笑,許靜儀強抹著眼淚,然後看看書穎又看看葉博:“你們父女一條心,我說不過你們。”
葉博過去攬她:“老婆,我肯定更親近你,女兒也跟你更親,你才是我們家的主心骨。就像書穎說的,我從前在研究所裡,成果不大,無依無傍,我不順著父親一點,葉家的東西我就一分也沾不上了,什麼都給不了你們。”
許靜儀道:“誰要你給我們什麼了?”
葉博道:“那我看到彆人都能給老婆過上好日子,又有錢又有地位,隻我不成,我心裡不好受。”
許靜儀想起這些年受到葉博的後媽後爸的偏心坑害,又想起現在有些苦儘甘來,不由得捂臉而泣,葉博將她攬在懷裡安慰。
書穎有眼色,示意了盧驍卓,然後兩人站起身,先去了這所私立醫院的後花園。星際時代的交通快捷,所以好醫院也建成了莊園一樣,醫院大樓後擁有廣闊的花園和綠蔭草坪。
書穎和盧驍卓信步在園子裡,欣賞著這修整得完美的綠植,做了一個深呼吸。
書穎轉頭看向盧驍卓:“我醒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突然想到當年我的醫生有問題?”
盧驍卓對上她剔透的冰藍眸子,半晌扭開了頭:“我……以前也不想插手你娘家的事。可我看得清楚,你家的爵位沒有一個了結,你難得過清淨日子。
到了嶽父和你我有這樣的成就,葉三還仗著你祖父的偏愛異想天開參加競選,想要翻身。他競選時一邊利用你,一邊作踐你,我作為你的丈夫,我有義務要保護你。”
書穎淡淡笑了笑:“我還真不太習慣。你跟我求婚時,說過想要用一生來向我贖罪,因為你從前對她那麼殘忍,你也說過你的錢任我花,就是沒有說過要保護我。
可能我也是軍人,感覺不需要保護,從我懂事開始,我媽沒有選擇地想我擔起責任,學一身本事,取得榮譽,小至護小家,中至為帝國儘忠,大至為人類謀福祉。
我唯一感到自己受到保護的是在我醒來之前的那幾分鐘,我聽得見他們說話,就是不能動而已。祖父和三叔他們都堅稱我已經腦死亡,搶著要拔管,我媽就瘋狂地要護著我,不讓他們動手。
他們都已經拉住她了,她一個女人,已經受過了三年的折磨,身子骨還那麼柔弱,可那一刻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開他們撲到我床前護我。
我醒來時也記不得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可是看到她,我就很安心。這個世界沒有彆人能給我這種安心,我雖然跟你相戀,但你也不能。”
盧驍卓眼眶有些濕了,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從前沒有做好,我以為你醒來後,我已經做好了,原來還是沒有做好。”
書穎暗想:或許男主的周到保護,隻有女主才能容易得獲得。她就算有再多的麵孔,在他心裡她也是一個英雄,英雄是用來敬仰的,英雄是保護彆人的,而不用多考慮怎麼去保護英雄。
書穎歎道:“我……一直知道他們想我死,但是我沒有複職,我父親之前也沒有大的研究成果,其實無勢可仗,我深究起來,對我不一定有好處。
我雖然原則上是不喜歡因為自己的事麻煩到彆人,也包括麻煩你。但我當年好像跟你提過我醒來之前的事和他們的打算,或許我當時潛意識裡想你可以站出來追查是否有人謀害我。
你當時是有力量的,不像我什麼都忘了,不知道找什麼人、什麼部門可以幫自己,你也不怕我祖父的力量。可是你當時並不在乎他想要我的命然後謀劃葉書寧嫁給你的事。
因為是潛意識裡的事,我並不能分得清楚,隻覺得我有一段時間,你就算在我身邊,我也不開心。後來稀裡糊塗就結婚了,婚後則專注於複職考核的事,就都忘了。”
盧驍卓搖了搖頭,扶著她的肩膀:“書穎,那是我的失職,我對不起你。或許你覺得我是狡辯,可是……我從前真的不太擅長彆的事,我除了軍務之外,都不關注彆的事,我的思維不在那兒。
書穎,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以後我一定會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就像嶽父一樣,哪怕力量有限也儘自己所能愛護住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