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卻沒有,隻是苦笑了一聲,問道:“你還……活著?”
尹平梧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朗潤清澈,隻是多了幾分沉澱的醇美。
他開口道:“托您的福,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本打算此生不複相見,誰知終究……還是想再問皇上幾句話。”
皇帝開口道:“你想問什麼?”
他的聲音晨透著沙啞與粗糲,與尹平梧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眾臣也是奇怪,皇上苦戀尹平梧多年,為什麼再見他,卻連半點熱情都沒有?
唯獨知道真相的尹相看著這一切有點慌,他多年鋪就的一切,卻因尹平梧的回歸,而前功儘棄了。
尹平梧沒有直接切入正題,而是說道:“阿昱,你老了。”
皇帝垂首看了看自己手,關節粗大,手上雖不粗糙,卻也是布滿了皺紋。
他才四十多歲啊!
為什麼忽然就老了這麼多?
再看對麵的人,卻仍是一副年輕貌美的樣子。
宮中宮人無數,竟無一能比得上他半分顏色。
皇帝的呼吸起伏著,開口道:“平梧……你,能不能聽我解釋?”
尹平梧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還是我的阿昱,自不必解釋。如果您是皇上,何必向我解釋?”
皇帝垂下蒼老的眼瞼,問道:“我……我是無奈,這江山……彼時危矣,我不得不……不得不這麼做!平梧你,能不能原諒我?”
尹平梧又搖了搖頭,說道:“皇上不應該征得我的原諒,而應該去問問泉下木家十三口,願不願意原諒你。”
皇帝垂下頭,說道:“朕不想殺他們的,不想的,是他們說要把這件事公布於天下,朕才……朕才……”
眾大臣現在開始看不明白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怎麼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了?
皇上不是最愛尹平梧嗎?
為什麼他在向他道歉?
尹平梧歎了口氣,說道:“皇上您可還記得我那向來柔和好說話的蕙蘭姨母?她還曾來看過您,帶著她那不足一歲的孫兒。她那孫兒,您也曾見過,正是您眼前這位後來被東瀛王收養的小世子宗源。也是……您要冊封為新後的人。”
朝中眾臣又炸了鍋,這信息量越來越大,他們越來越接受不了了。
倒是終於理順了一些信息,皇帝不知因為什麼,親手殺了自己的摯愛,又親手解決了知道這件事的其母家全族?
眾臣跌破眼鏡,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何止是無情?簡直是毒辣。
然而聽到這話的宗源卻是一臉驚訝的看向尹平梧,又一臉驚訝的看向皇帝,後退兩步,跌坐到了台階前。
怎麼會這樣?
事實怎麼會是這樣?
他隻知道皇帝殺了尹平梧母家全族,卻不知道自己竟是木家之人,還是唯一一個漏網之魚。
他皺眉看向蘇婉凝,此刻的蘇婉凝卻早已不知去向。
他再看向太子,竟連太子都不見了。
他又看向陸含之,陸含之緩緩朝他點了點頭。
是了,兩個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長那麼像?
肯定是因為有血緣關係,沒想到,他們竟是甥舅。
他再抬頭看向狗皇帝的時候,卻是滿眼的嘲諷,哪還有半點往日乖順的樣子?
皇帝看向宗源,眼中的表情竟也變得嘲諷起來。
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什麼。
尹平梧開口道:“我自然是知道,您是為什麼要殺了木家全家,也知道您為什麼要殺了我和我腹中已足月的長子。我在尹家的地位,並不足矣保證您鞏固皇權。是不是尹相答應了皇上,隻要立了妹妹尹麗梧為後,再立她的孩子為太子,便對對皇上權力輔佐?”
此話一出,尹相立即成為朝堂上的眾矢之的。
尹相卻梗著脖子道:“無稽之談!小兒何苦冤枉我?”
尹平梧笑著看向尹成,說道:“哦?冤枉?我這裡有證據,您要看看嗎?”
尹相不說話了,尹平梧也沒再理他,而是繼續看向皇帝,說道:“皇上,事情過去二十幾年了,您……不要再拿這件事,來遮掩自己曾作下的不堪了。”
皇帝隻是坐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反駁。
他頭頂上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去。
尹平梧又道:“所以皇上,您……還要繼續您的冊封大典嗎?”
皇帝搖了搖頭,感覺前所未有的累。
他苦心瞞了半輩子,也給自己造了半輩子的人設,到頭來終究還是被尹平梧本人,一把將那遮羞布給扯掉了。
尹平梧卻拉了拉尹琮,尹琮上前一步,便站到了眾人的麵前。
眾臣又開始私語,這可是真正的皇長子,也是本該繼承皇位的嫡長子。
尹平梧笑道:“皇上您不必為難,我此次回來,並不欲久留。若我想走,您自是找不到我的。隻是,我精心養育了二十五年的兒子,今日送還給您了。若有想要補償的,那便補償到他身上吧?”
補償這個詞,真是用的,恰到好處。
畢竟皇長子束了冠,他……隻是個常人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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