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臻小心翼翼的挖了一陣, 不多時,一枝斷損的玉蘭花花枝出現在了廢墟中,衛臻緩緩撿了起來, 上頭的花朵兒都已經被壓癟掉光了,隻剩下半支光禿禿的樹枝。
看著這半支花枝, 衛臻思緒微微晃了晃。
其實衛臻之所以喜愛玉蘭,是因為白玉蘭乃前世太子最喜歡的花, 太子的玉簪, 常服, 腰帶的花紋圖案大多為玉蘭花樣,他的寢殿中擺放了一盆白玉蘭, 深得他的喜愛, 世人皆知玉蘭難養,而那盆玉蘭則是由太子親自養護, 每日定期為其澆水,摘葉摘心、修剪枝丫,後來衛臻得知, 那盆玉蘭原是聖上賞賜, 聖上曾讚太子品性高貴出塵, 高潔雅致,一如這珍品玉蘭。
前世為討好太子,又因愛屋及烏,衛臻也開始漸漸研習那玉蘭了起來。
不過她性子急躁,有些急功近利, 而養花需要耐著性子細細嗬護,且有時玉蘭苦養數年,花期不過短短一兩月,有時幾年不開花也是常有的事兒,有時明明是得來的珍品,一到她手中便敗壞了,故而衛臻毀壞了不少珍品。
倒是聽聞衛綰那邊的玉蘭花開得正豔,衛臻一氣之下不養了,後來被太子得知了,竟然派人送了一盆開得正盛的玉蘭花來嘲諷她,還指明說是她姐姐衛綰親自養的,讓她莫要整日上躥下跳,多跟她姐姐學著些,學學到底該如何當好一個太子妃,當時衛臻氣得要命,險些將那幾朵花全都給拔了,後來忍了下來。
衛臻無數次想要毀了那盆花,可又想要證明,她也可以養得比衛綰好,到最後,那盆花竟然神奇般的一直活了下來,連續花開兩年,竟然成了前世她唯一養活的玉蘭。
一直到她死前才無意間得知,那盆花其實並不是從衛綰處搬來的,竟然是太子屋子裡的那一盆,當時衛臻整個驚呆了。
後來想了想,太子厭惡她,定是料到她養不活這盆花,那可是禦賜之物,倘若她養壞了,不定怎麼刁難她,許是想要趁機奪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將那太子妃的位置讓給他心愛的衛綰也說不定,這般想來,彼時衛臻心中後怕不已。
也不知她死後,那盆花是否有人料理不曾,又或者許是早在她死前那段痛苦的日子裡,早已先由她一步死去了也說不定。
而前些日子搬到了這玉漱樓後,在這後山中衛臻第一眼便瞧見到了這盆玉蘭,正好衛臻搬來的頭一日也是玉蘭花開之時,雖不過隻起了幾多小花骨朵,卻令衛臻驚喜不已,隻覺得宛若前世的玉蘭,與衛臻一同重生在了這玉漱樓似的,衛臻將其親自抱進了屋子,決心悉心養護了起來。
日日定時給它澆水施肥,定期給它修剪枝丫,每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將花盆親自抱出去透氣,接受陽光與雨露的養護,然後到了午間又抱回來,故而整個人屋子所有人皆知七娘子十分喜愛這盆花兒,就連隔壁的大娘子衛嵐也知曉了,聽說今兒個一早花全開了,特意過來賞賞,卻未料——
衛臻此時從廢墟中將那盆玉蘭悉數挖了出來,花盆破碎了,整株玉蘭也被碾壓碎了,隻剩下幾支慘敗的樹枝,及幾片躲過一劫的花瓣,衛臻默默的將幾片花瓣一一撿拾起來,將腰間的荷包解開,將花瓣一一塞入了荷包裡,不多時,將袖子緩緩卷了起來,露出兩隻細嫩的手腕,然後,一聲不吭的繼續挖了起來,解救起其它的花草來。
這時,止住哭聲的冬兒見了,立馬一溜煙跑了過來,見衛臻親自在挖撿碎石,想要勸阻,可伺候衛臻這些日子,雖說不久,卻也漸漸了解了幾分這位小主子的脾性,瞧著是個軟弱無聲的,卻最是個固執的,當即冬兒勸阻的話語到了嘴邊又給一溜煙咽了下去,隻咬咬牙一股腦衝著衛臻道:“娘子,冬兒來了。”
說罷,擼起袖子便呼呼跟著衛臻一道麻溜的挖了起來。
這一主一仆的動靜總算是吸引了前頭眾人,衛嵐見了立馬放棄了滔滔不絕的說教,一溜煙跑了過來,一臉震驚道:“七妹妹,你···你這是在作甚,快甭挖了,快甭挖了,這些一會兒自由下人來料理的,怎能讓你親自動手,這些碎石不長眼,劃破了你的手指頭該怎麼辦?”
衛嵐連忙過來勸阻,卻見衛臻正撅著小屁股,忽而一把費力的從石堆裡抱起了一盆小葉赤楠盆景轉過了身來,邊氣喘籲籲邊衝衛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大姐姐,你瞧。”
隻見衛臻手中那盆盆景尤為堅韌,花盆都破了大半,半邊盆景都壓壞了,卻還剩下半邊枝丫直挺挺的立在那裡,頗為堅、挺堅毅,雖壞了大半,但瞧著那堅韌不拔的品質約莫是可以養活的。
而抱著盆景的那小人兒,不過四五歲的年紀,抱著那盆景都有些費力,且臉上臟兮兮的,頭上的兩個小包鬆鬆垮垮,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然而此刻她的臉上卻揚起了一臉的喜悅與滿足。
明明是損壞了心愛之物,明明是應該傷心苦悶的,如今,卻如此開心饜足,笑得跟個小傻子似的。
衛嵐見了,心中微微一澀,忙走過去一把將那半盆盆景奪了過來,挑眉道:“小傻瓜。”
說完,轉身衝著身後的丫鬟婆子厲聲道:“一個個都杵在那裡做些什麼,叫主子乾活,是不是還得擺張椅子,上碗茶,讓你們邊吃邊瞧著,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衛嵐身邊的丫鬟婆子立馬顫顫巍巍的跑了過來,挽起袖子跟著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