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春, 因衛家在守孝,故而整個春節衛家所有人全部都不許外出拜年,因身上帶著孝, 以免煞了旁人,不過前來衛家拜會的人卻是絡繹不絕, 衛家的掌門人雖過世,但是底下的門生故交卻遍布整個元陵乃是整個大俞, 據說當初連遠在京城的聖上得知了老先生亡故的消息, 都沐浴焚香齋戒了七日葷食, 由此可見衛家老爺子的聲望。
不過,春節期間的所有事情與衛臻皆無甚大的乾係, 唯有初一祭祀時衛臻跟著衛家所有兄弟姐妹們跪拜了一整日, 餘下的日子便十足清閒了。
開了春後,府中頒布了兩樁要事兒, 樁樁件件都與衛臻有關。
因大房、二房、三房皆來了元陵老家,要在這元陵城住上三年,不過府中下人不足, 故而過了十五, 大太太郝氏便開始尋牙婆子問話, 想要采買一批仆人,順道將上了年紀的丫鬟放出府嫁人,因老太爺過世,也準備發發善心,恩赦一批受了罰的奴役。
這日在老夫人院子裡, 老夫人便提及了此事,給衛嵐,衛臻以及衛慶屋子裡每人都添了兩個,至於其它孫兒孫女屋子裡是否短缺人手,則由各房太太看著做主,此乃第一件事兒。
第二件事兒則是由大老爺做主,大老爺閒來無事擱置在家中,決定將衛家這十幾個小蘿卜頭全都聚集在一起,由他親自執教,開堂教書,昔日有老太爺為天子之師,今有大老爺為子嗣親自啟蒙,算是子承父業,全了衛霆淵的孝道與責任吧。
大老爺極為看中衛家子嗣,所有人不論哥兒姐兒,嫡出庶出在他眼中全都一視同仁,都乃衛家血脈,他深知若想要家族繼續昌盛,不僅得將如今的根基打牢靠了,還得展望未來,將下一代都給捋順了,捋平了,前方的路才好走些,就跟養盆盆栽似的,時不時得施肥修剪,有了枯枝敗葉就得及時剪了,才能快速的長出嫩芽來,老葉總會有枯敗的時候,新葉才是未來,這般想著,頓時神經抖擻,躍躍欲試起來,此事一定,就恨不得立馬開始開堂,將所有小蘿卜頭們全部趕去學堂,就連底下的小十二小十三都舍不得放過。
還是老夫人哭笑不得,直言這麼小的娃娃哪裡聽得懂,便說三房的小十三年前才剛斷奶了,屆時若全放到了學堂裡,一哭起來,整個學堂都會跟著哇哇哭訴起來,那可就有好戲瞧了,老大爺這才堪堪放過,隻將人留取到了小九,也就是衛綰那裡。
此消息一出,所有人臉色一變,紛紛目瞪口呆,叫苦不迭。
要知道這大老爺衛霆淵可是老太爺第二呀,老太爺到了晚年還愈見和善了起來,尤其是近兩年,許是知不久於人世,越發開朗豁達,時常將一眾小輩們喊到屋子裡說說話,逗逗趣,大家夥敬他,卻不再像以往那般懼怕他了。
可大老爺不同,他壓根就是黑臉包青天在世啊,令人懼怕不說,無論誰犯了錯,任何人求情都不許,直接關押祠堂悔過。
那祠堂裡頭黑漆漆的,上百個牌位齊刷刷的矗立在跟前,莊嚴又肅穆,白日裡還好,若是到了夜裡,月光傾灑進來,灑在一個個黑漆漆的靈位上,隻覺得恐怖陰森得緊,下一刻,好似老祖宗們一個個的就要從那靈位底下鑽出來似的,就連大人見了都忍不住牙齒打顫,何況小孩?
大老爺在衛家一眾小輩眼中,就是位黑臉包大爺,各個見了心裡發怵,如今,竟然要由他執教,那往後哪裡還有快活的日子過活?
一個個拉攏著小腦袋,悶成了苦瓜臉,尤其是五公子衛慶,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躂了起來,怵得齜牙咧嘴道:“祖母,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有老師教的,去年爹爹替我尋了老師,不過此番來老家來得匆忙,老師還在咱們京城的宅子裡住著,沒來得及跟來,孫兒喜歡那位老師,可不可以讓爹爹將老師請來,繼續教孫兒啊!”
衛慶自打上回犯了錯後,被三老爺恐嚇了一陣倒是老實了些日子,他腳摔了,他不怕挨打不怕挨罵,就有那麼點兒怕跪祠堂,以前京城裡的祠堂沒老家這樣大,倒還好,如今一來老家,打聽的第一件事兒便是詢問府裡的祠堂在哪兒,有多大,省得往後不知根底。
他那次傷了腳,本養個三五日便好了,可衛慶是個什麼性子,便是被拘在屋子裡也不是個安生的,就崴了那麼一下,生生養了半個月才好,眼下,還是打頭一回出門呢,便得知了這麼噩耗。
老夫人聞言,微微挑眉看著他道:“哦,你那位老師是那位姓紀的,還是姓李的,又或者是那位姓魏的?我怎麼聽說聽說一個個全都被你給氣走了,怎麼著,你爹爹又另外替你請了一位不成,什麼時候的事兒,老婆子我怎麼沒聽說過?”
老夫人笑嗬嗬的瞅著他,並沒有因為之前衛慶犯了錯便冷待他。
衛慶聽了脖子一紅,隻支支吾吾道:“呃,那什麼,隻那位姓···姓···”憋了好半天憋不出來了,頓時大手一擺,咬牙道:“得了,得了,以前的事兒便不提了,大伯便大伯吧。”
說完,小嘴裡又嘀咕了一聲,橫豎要死早晚是個死。
隻不過他有些詫異,這位老太太怎麼什麼都知道啊,他還以為是個老糊塗了,未曾想竟不是個輕易讓人糊弄的。
頓時蔫蔫的,隻想要回屋繼續躺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