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原本要死不活的,一直沉浸在失去兒子的傷心難受之中,對安安,她是惱的,是怨的,卻又分明是疼的,是愛的,本就是她掌心的寶啊,甚至還隱隱有些懼怕她,以至於,從昨晚到現在,她徹底慌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安安是她的寶,可懷胎十月,從肚子裡呱呱落地的兒也是從她肚子裡生生掉下來的肉啊。
她好狠的心,都不讓她好生瞧上一眼。
她想生衛臻的氣,想不與她說話,可是,阮氏豎著耳朵偷聽著,沒想到——
安安哭了。
安安竟然哭了。
阮氏徹底震驚,徹底慌亂了。
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在阮氏的印象裡,安安幾乎從來沒有哭過鼻子,她不像其它的小女孩兒那樣軟弱那樣無助,動不動就委屈得掉金豆子,安安是堅強的,也是厲害的,這個世界上好像從來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得倒她,長此以往,以至於她們母女二人的關係好像是掉了個頭,她這個當娘的反倒是成為了需要依賴,需要被保護的那一個。
直到如今女兒在她身側委屈得嗚咽哽咽,阮氏頭皮頓時一陣發麻,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的女兒,她的安安,其實原也不過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啊。
她也會有委屈難過的時候,她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不知為何,那一聲一聲隱忍的抽泣聲,落入了阮氏的耳朵裡,一聲一聲敲擊著她的耳膜,像刀割一樣,隻覺得令她的心臟一下一下痙攣卷縮了起來,隻覺得比昨晚生孩子還要令人痛苦難受。
阮氏掙紮著從床榻上坐起來了,往床沿上一看,頓時,隻見安安抱著雙臂,將整個小身板縮成了一團,從她這個位置,看不見她的臉,看不見她的神色,隻看得到她的雙肩一顫一顫的,像隻可憐無處的小兔子。
見到這樣的畫麵,阮氏的眼眶瞬泛紅了。
她有些虛弱的伸了手,想要去觸摸她,可伸到一半,又有些膽怯的縮了回去,良久,阮氏隻輕輕地,小聲的喚了一聲:“安安···”
大概是哭得多了,阮氏的嗓子都啞了。
一開口,隻覺得嗓子要斷了似的。
衛臻聽到阮氏沙啞的聲音後,身子微微怔了怔,不多時,鼻子微微一酸,要說之前多少有演的成分在裡頭,如今,不知怎地,僅僅因為這短促的兩個字,心裡瞬間感到一陣酸楚、苦澀。
“安安,彆···彆哭了···”
“是姨娘錯了。”
“姨娘不該···不該不理安安···”
阮氏的聲音透著股小心翼翼。
其實她自己還在委屈,還在難過。
可一看到衛臻如此,好像自己天大的委屈難過都不算什麼了,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都被她拋在了腦後。
然而阮氏越是如此,衛臻的眼淚越是受不住。
衛臻一早便知道但凡她一示弱,阮氏便會徹底棄械投降,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會如此的迅速,迅速到···沒有任何思考,沒有猶豫,直接瞬間向她滑跪了。
這種毫無算計,毫無目的,也毫無緣由的···妥協,來得太快,太迅速,也太過理所當然,哪怕衛臻一早便預料動了,依然為止驚詫,為之震撼,為之···崩潰。
或許,這樣的情感,在這浩蕩的天地間,隻會出現在母女身上吧。
情緒就像洪流潰堤。
衛臻原本穩穩地情緒,瞬間崩塌了。
眼淚就跟六月的暴雨,直接衝刷著她的臉頰。
直到不知多久,衛臻感覺袖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抹了抹眼淚,偏頭一看,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阮氏已經挪到了她的身旁,正小心翼翼的探著手,輕輕抓著她的袖口,正不知所措,又一臉心疼的看著她。
想要開口安慰。
想要出言撫慰。
卻又跟個孩子似的,不知該怎麼開口,不知該怎麼撫慰。
最終隻急得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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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阮氏剛生產完,還在月子裡,眼下身子本就虛得很,又加之得知兒被抱走一事兒,跟衛臻賭氣到現在,一天一夜過去了,她哭得沒有合過眼,眼下她一身中衣,額頭上係著抹額,雙眼又紅又腫,臉上毫無血氣,一臉虛弱無神的模樣。
衛臻的目光隻在她的臉上匆匆掃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了,她隻轉身忽然一把用力的將阮氏緊緊摟住,哭著,委屈,難過,又心疼道:“嗚嗚,不準姨娘喜歡弟弟,姨娘隻許喜歡安安一人。”
衛臻霸道又蠻橫,自私又無助的話瞬間淹沒了阮氏。
阮氏聽了,眼淚瞬間刹不住了,隻哇哇哭出了聲來,她緊緊抱著衛臻,跟她一起抱頭痛哭,邊哭邊哇哇道:“姨娘最喜歡安安,安安不要怕,姨娘隻喜歡你一個,姨娘也喜歡···也喜歡弟弟,但···但是姨娘喜歡安安一定多過弟弟,安安彆怕···嗚嗚···安安莫怕···”
阮氏有些語無倫次了。
她像哄小孩似的,賣力哄著衛臻。